在遗忘之前，好好说再见 第9章 鸵鸟

国庆长假在家，无非是胡吃海塞、睡到日上三竿。然而美好的时光溜得比兔子还快，回到学校，我便把自己埋进了书本和作业堆里，摆出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别误会，我并非什么学霸，对知识的渴求也没那么纯粹。我不过想当一只鸵鸟——钱包夹层里那张写着文君联系方式的纸条像个烧红的烙铁，无时无刻不灼烫着我。我一面是本能地逃避，一面又在夜深人静时放任思绪天马行空，幻想与他重逢后的种种可能。

“梓寻，年级干部名单出来了。”秋英推门进来，“你是宣传干事。有点可惜，你竞选演讲那么精彩。”

我咬着干硬的面包片，“唔”了一声，努力让语气听起来无所谓：“正常啊。我光顾着激情澎湃地讲理想抱负，连自己想竞选什么职位都没提。罗女士能给个干事位置，已经很nice了。”

秋英仔细观察我的表情，确认无碍才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好。”她目光落在我手上，“你晚饭就吃这个？”

“嗯，”我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赶时间。作文竞赛稿子要截稿了。”

“哦……那你加油。”

话音未落，摩托罗拉手机的经典铃声突兀响起，划破宿舍的安静。接完电话，我叹了口气。

“怎么了？”秋英问。

“罗女士让我现在去一趟系楼。”我起身穿外套。

秋英递过伞，打趣道：“这么晚找你，是不是要委以重任了？”

尽管我装作不在意，她的话却像颗火星，点燃了我心底几乎熄灭的微光。从小学起，班长、年级干部的头衔几乎没离开过我。大学首战失利，说没受到打击是假的。此刻，带着这点微弱重燃的期待，我撑开伞，一头扎进冰冷的雨幕。

系楼灯火通明，却空旷安静。走到罗女士办公室门口，我捋了捋被雨水打湿的额发，敲了敲门。

“请进。”

罗女士正在看文件，见我进来，放下笔，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梓寻来了，坐。”

我依言坐下，心头那点微光不安跳动。

“是这样，”罗女士身体微倾，双手交叉，“上次送你来的那位彬总，是你家亲戚吗？”

彬总？我愣了下，才想起她说的是父亲那个生意做得不错的朋友。“哦，不是亲戚，是我父亲的朋友。”

“他也是我们校友嘛！”

“是，他是95级的。”

“嗯，年轻有为。”罗女士点点头，话锋一转，“是这样的，最近系里活动比较多，经费方面有点紧张。你看，你父亲这位朋友公司不小，你能不能找他拉拉赞助？赞助个几千块，对他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我愕然抬起头，全然没料到会是这任务。心底那簇微光“滋啦”一声灭了，只剩冰冷的灰烬。

罗女士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期待：“怎么？有困难吗？”

我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失落，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回答：“好，我……尽量试试。”

“嗯，”罗女士似乎很满意我的态度，“对了，你竞选演讲不错，很有激情。但综合考虑，觉得你可以在宣传干事这个岗位上先锻炼锻炼，积累经验。老师对你寄予厚望，继续努力。”

“嗯，谢谢罗老师。”我机械地站起身，“那您忙，我回去了。”

走出系楼，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狂风卷着冰冷的雨点鞭挞过来。伞被风掀翻，雨水瞬间浇透半边身子。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宿舍走，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巨大的挫败感和委屈攫住心脏，比冷雨更窒息。

失魂落魄地走到转角，一个巨大黑影猛地冒出来！

“啊！”我惊叫着后退，险些滑倒。

“Wow！对不起！”浓重口音带着惊慌，“Are you OK?”

微弱光线下，我看清对方是个高大的黑人留学生，正关切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我。雨水糊住了我的眼睛，也模糊了视线，我胡乱抹了一把脸，声音带着哽咽：“Yes……yes. Never mind.” 我只想逃离。

“Are you sure? You look……”他仍不放心。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得让我心脏骤停的声音在几步之外响起：“Steven?”

留学生惊喜地转头：“Ted？Hey man!”

人生讽刺莫过于此。百转千回不得见，却在最狼狈不堪、最不愿被看见时，猝然撞上。文君就站在那里，撑着黑伞，即使雨幕中的身影有些模糊，但我绝不会认错。

我不敢抬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绕开那个叫Steven的留学生，朝宿舍的方向狂奔，将那熟悉的声音和身影，彻底抛在身后冰冷刺骨的雨夜里。

推开宿舍门，暖意混合着熟悉的气息涌来。台灯都亮着，秋英、林美、薇薇、诗墨都在。

“这么快回？”秋英看到我浑身湿透、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天哪！怎么淋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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