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光都退去。
白砚生再睁开眼时,周围已不是念界的无垠白海,而是一片 完全空无 的世界。
无光、无影、无上下左右。
甚至没有颜色、没有时间感、没有方位感。
像置身一个被剥离了所有“概念”与“感知”的原初空洞。
白砚生站在其中,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
他低头,连自己的“影子”都不存在。
——这是“愿心世界”。
不是念界的投影,不是心象的映射,更不是虚界的延伸。
这里的一切,甚至“存在”这个概念,都显得多余。
白砚生静静感受片刻,才低声道:
“…这不是我构建的。”
也不是道的衍生。
这是一个完全不依附于造物、心念、梦火、虚界的“纯起源空间”。
他抬起手,想以念触碰空间,却发现念根本无法流动。
不是受阻,而是——
没有可以作用的对象。
他轻吐一口气,心中第一次升起极淡的陌生感。
“难怪愿心会这样……它来自此地,与我认知的全部道都不同。”
他尝试迈出一步。
下一瞬,脚下无声无息地亮起一点微光。
光极其微弱,却在这绝对空无的世界里如一颗星辰般刺眼。
白砚生微怔:“是……愿心的指引?”
光点在脚下跳动,很快化为第二点、第三点……像是脚步落地后被映照出的轨迹。
但白砚生知道,那不是他的“步影”。
而是——愿心提前替他“造”出的路。
“原来……你不是要我迷失。”
他轻声喃喃:“你是怕我连‘行走’本身都无法在此定义。”
因为在这愿心世界里,“行走”这个概念从未存在。
光点微微跳动,像在回应。
白砚生顺势向前走去。
脚下的光一颗接一颗亮起,在绝对空无的世界中铺出一道浅淡的光痕,如河流在虚空刻出第一道沟壑。
然而——
走出数步之后,他忽然停下。
因为他感到——
在整个世界的最深处,有一道极轻、极远、却穿透一切的“心跳”。
那心跳不是他的。
也不是念界的。
而是:
愿心自身的心跳。
白砚生眉微蹙。
“……你在召唤我?”
心跳再次回响应他。
一次、两次、三次……节奏极慢,却稳得像深海最底部的潮声。
白砚生继续向前。
脚下光痕越铺越长,但世界依旧空无,没有出现任何景象、结构、形态。
他忽然意识到——
不是愿心世界空无。
而是他没想起“让它呈现为何物”。
愿心世界没有“默认显现”。
它需要愿来定义,心来描绘。
这里的一切,取决于他“忘掉的愿”。
白砚生缓缓闭眼。
“若你来自我的愿……”
“那愿的根在哪里?”
世界一瞬骤亮。
不是光,是——
声音。
“——砚生。”
白砚生心口一震。
那声极轻,如同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穿越时间、混沌、所有界与道,轻轻落在他的意识最深处。
他立即睁眼。
世界依旧空无。
没有声音来源,也没有任何变化。
可那声……不是幻觉。
白砚生宁静得出奇:“你在呼唤我?”
那声再度传来,比刚才更清晰半分:
“……砚……生……”
不是道音,
不是心念,
不是谕令,
也不是身份称呼——
而是一个极亲近、极温柔、极早年的呼唤。
那声音让白砚生胸腔发紧,像是打开了某个尘封得太久的角落。
他静立不动,任那声音一寸寸轻敲他的心门。
良久,一句几乎被遗忘的念从他心底升起:
“这是……我很久以前听过的声音。”
愿心顿时猛亮。
脚下的光痕开始如潮水般扩散。
空无的世界裂开极细小的纹路,像是被一个念动撕开第一个“形”的可能。
白砚生呼吸轻颤。
他终于意识到——
愿心想让他记起的,并不是大道的一部分。
不是力量,
不是智慧,
不是造物,
不是突破。
而是比那些都更简单,也更根本的东西。
“……我当初为什么修道?”
他喃喃自语。
愿心突然强烈跳动。
白砚生抬眼,目光深了几分:“是啊……我从未回答过自己。”
光潮汹涌,世界颤动。
“愿心啊……”白砚生低声道,“你不是缺失的部分,而是——我从未敢面对的部分。”
他向前踏出一步。
脚下光芒瞬间蔓延至无边深处。
在那光的尽头,终于出现了——
一道门。
一扇极古老、极朴素、仿佛由最初愿望凝出的门。
白砚生轻声:
“……愿之门。”
门后传来第三声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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