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集团顶层会客厅的落地窗外,黄浦江的游船正划破粼粼波光,室内的新中式茶台泛着温润的木色,林悦指尖捏着紫砂杯盖,氤氲的茶香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当助理推开厚重的木门时,她甚至没抬头——李建国的脚步声太轻了,轻得像怕踩碎地上的影子,和当年在华创办公楼里“咚咚”作响的皮鞋声判若两人。
“林总。”李建国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他攥着一个牛皮纸信封的指节泛白,西装袖口磨出了毛边,显然是翻出了压箱底的旧衣服。他不敢坐,就站在茶台三步外的位置,目光黏在地板的拼接缝上,像个等待训话的学生。
林悦终于抬眼,视线从他发顶的白发扫到磨变形的皮鞋,最后落在他手里的信封上:“坐吧,陈默说你找我有急事,不是在云南做设备质检吗?怎么突然回上海了。”她的语气平淡,像在问一个普通的合作伙伴,没有恨意,也没有多余的温度——这比当年的疾言厉色更让李建国心慌。
李建国小心翼翼地坐下,半边屁股悬在沙发边缘,信封放在膝盖上压得更紧了。“是……是我女儿的事。”他喉结滚动了两下,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她今年从医科大学毕业,本来通过了市一院的面试,结果政审时查到我的案底,人事科说‘直系亲属有经济犯罪记录,不符合聘用标准’。林总,我求您帮帮忙,她从小就想当医生,不能因为我的错毁了她……”
照片上的姑娘穿着白大褂,笑容明媚,和李建国年轻时的眉眼有七分像。林悦的指尖在照片边缘顿了顿,记忆突然跳回七年前——也是在一间会客厅,不过那时她是站着的,手里攥着“智慧医疗数据平台”的研发报告,李建国坐在她现在的位置,手指敲着桌面:“小林,这个项目我看了,想法不错,但你太年轻,镇不住场。从今天起,项目由我牵头,你去负责数据录入,也算积累经验。”
那时的李建国,头发乌黑,西装笔挺,桌上摆着刚从法国带回的红酒,语气里全是“为你好”的居高临下。林悦当时红着眼眶反驳:“这个项目我做了八个月,走访了二十家基层医院,您连需求文档都没看过……”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年轻人要懂规矩,华创是论资历的地方,不是你耍个性的舞台。”
“林总?”李建国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他已经从信封里掏出一叠文件,“这是我这半年在云南整理的《西南地区医疗设备造假地图》,标着17个造假窝点的位置,还有他们的出货渠道——这些都是我乔装成采购商,蹲了一个月才摸到的线索。我知道这不够,但我真的没办法了,市一院的王院长是您父亲的老部下,您只要跟他说一句话……”
林悦没接文件,反而起身走到窗边,指着远处的华创大楼:“李总,七年前你抢我项目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李建国心里。“那时你把我的研发报告改个名字就当成自己的成果,在董事会上夸夸其谈,转头把我调去仓库整理设备台账,说‘让你体验下基层的辛苦’。”
李建国猛地站起来,腰弯成了九十度:“我知道错了!林总,我当年鬼迷心窍,被王坤撺掇着贪功劳、搞排挤,我这半年在云南看那些孩子因为缺靠谱设备耽误治疗,夜里都睡不着觉。我女儿跟我说‘爸爸,医生的天职是救人’,我才明白我以前有多混蛋!”
他的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发出闷响:“我给您跪下了!您要是不解气,就打我骂我,只要能让我女儿顺利入职,我什么都愿意做!”林悦转身时,正看到他鬓角的白发沾着泪珠,和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副总判若两人。
“起来。”林悦的语气依旧平静,“华创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报复,是实干。我不会因为你的过错为难一个想当医生的年轻人,但也不会因为你的求饶就无视规则。”她接过助理递来的文件,“市一院的政审标准是明文规定的,我不能干预,但我帮你联系了云南的援滇医疗队,他们正在招医疗设备管理员,有事业编制,政审时会综合考量直系亲属的悔改表现——这是你女儿的专业对口岗位,也是她自己要争取的机会。”
李建国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林总,您的意思是……”“我给医疗队的张队长发了你的公益表现材料,他同意给你女儿一个面试机会。”林悦把《设备造假地图》收起来,“但能不能过,要看她的专业能力,和你的关系不大。至于你,这些线索很有价值,我已经转给经侦部门,他们会联合市场监管局开展专项行动,你作为线人配合调查,这段经历会记入你的案件补充材料,对你的判决有帮助。”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李建国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突然想起当年林悦被调去仓库后,依然每天加班整理设备数据,把混乱的台账做得清清楚楚,甚至标注出哪些设备需要维修、哪些该淘汰——那时他只觉得她“认死理”,现在才明白,这种“认死理”的实干,正是他最缺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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