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泼墨般浸染着整座城市。霓虹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拉扯出漫长而扭曲的光影,像一道道无法愈合的艳丽伤口。雨暂时歇了,但空气里仍饱含着沉重的水汽,沉甸甸地压下来,黏在皮肤上,渗进衣领里,带来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高楼缝隙间漏出的夜空不见星月,只有都市的浮光将低垂的云层染成一种混沌的暗红色,仿佛一块巨大而肮脏的绒布,笼罩着下方喧嚣未歇的街巷。
凌夜独自走在回安全屋的路上。脚步声被柔软的路面吸附,几乎听不见。他拉高了外套的领口,并非全然为了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寒意,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防御姿态。方才与“影枭”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交手,画面仍在脑中一帧帧缓慢回放——那非人的速度,那双冰冷电子眼里毫无波动的杀意,还有最后时刻,对方机体超载时迸发出的那股近乎毁灭性的能量湍流。这不是结束。他指节微微绷紧,触碰着藏于外套内衬冷硬的金属枪身。那台杀人机器背后牵扯的势力,远比预想中更庞大、更狰狞。它们像深潜于冰海之下的巨兽,此刻,只不过刚刚露出一鳞半爪,其真正的恐怖体积,仍隐匿于未知的黑暗之中。
转过一个僻静的街角,异样感如冰针般骤然刺入后颈。
太静了。
并非全然无声,远处仍有模糊的车流噪音,但这一小片区域,仿佛被无形屏障隔绝开来,陷入一种绷紧的、充满张力的死寂。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连路边水洼里倒映的灯光都凝固不动。没有虫鸣,没有野猫窜过,甚至没有风声拂过道旁稀疏的绿化丛。
凌夜的肌肉瞬间绷紧,所有散逸的思绪被强行掐断,感官锐利到极致。他没有立刻回头,步伐频率未曾改变,甚至连呼吸都控制得毫无破绽,但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已进入临战状态。眼角的余光以最大幅度扫视四周——左侧是老旧居民楼黑洞洞的入口和紧闭的窗户,右侧是一排延伸至黑暗尽头的商铺卷帘门,全都死气沉沉。前方路灯的光晕下,地面似乎有些许不自然的反光,极其微弱,像是洒落了一层几不可见的油渍。
陷阱。几乎是本能地,他做出了判断。
就在脚尖即将触及那片异常反光区域的刹那,凌夜身体毫无征兆地向右侧猛扑而出,动作迅如鬼魅,并非直线,而是带着一个极快的低角度侧旋!
“咻——咻咻!”
数道灼热的亮红色能量光束几乎贴着他的衣角擦过,狠狠凿击在他方才站立的地面以及左侧的墙壁上。无声无息,没有震耳欲聋的枪响,只有能量灼烧空气发出的细微嘶鸣和建材被瞬间熔蚀汽化的刺鼻味道。被击中的水泥地留下碗口大的焦黑坑洞,边缘呈熔融状,冒着缕缕青烟。
袭击来自至少三个方向,楼上、街角、或许还有更远的制高点,配合默契,封锁了他所有常规的闪避路线。若非那毫厘之间的直觉预警和超越常人的反应速度,第一轮齐射就足以将他蒸发。
凌夜的身体在侧扑落地的瞬间已调整好姿态,单手一撑,腿部发力,如同被压缩到极致后猛然弹起的弹簧,骤然改变方向,朝着右侧那排商铺的阴影深处激射而去。更多的能量光束追逐着他的身影,在他身后和身侧交织成死亡的光网,灼热的气浪翻滚,将湿冷空气搅得一片混乱。
他的大脑冰冷如机械,高速运转。袭击者使用的是高效能的能量武器, suppressed(抑制)了常规的声光效果,追求隐蔽和致命性。训练有素,配合精妙。不是街头帮派,不是普通杀手。是专业队伍。
他的移动轨迹毫无规律,忽左忽右,时而贴地疾掠,时而利用街边废弃的报箱、消防栓作为微不足道的瞬间遮蔽。能量光束不断落下,最近的一发擦过他的手臂外侧,外套布料瞬间焦糊,皮肤传来一阵灼痛。
必须脱离这条被火力覆盖的直线街道!
前方不远处,一个狭窄的巷口如同怪兽张开的嘴,黑暗深不见底。凌夜没有任何犹豫,速度再次飙升,几乎是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一头扎了进去。
巷内更加黑暗,充斥着一股垃圾腐烂和霉菌混合的难闻气味。地面坑洼不平,积着污水。身后的能量射击骤然停止,显然对方也忌惮在如此狭窄环境下误伤或失去目标踪迹。
但凌夜的危机感并未解除,反而愈发强烈。巷战?这正是对方将他逼入的方向?还是……
念头刚起,前方黑暗中,一道庞大的轮廓无声无息地浮现,完全堵死了去路。
那轮廓极高极壮,几乎顶到巷子两侧的墙壁,金属外壳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冷硬的幽光。它的双臂是某种多管联装的旋转式枪械,此刻正发出低沉瘆人的预热嗡鸣。重火力单位!竟然预先埋伏在这里!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两侧是高耸光滑、难以攀爬的墙壁。
绝境。
凌夜的瞳孔急剧收缩,但心跳却在刹那间平稳下来。一种绝对的冷静笼罩了他。没有时间思考对方如何精准预判他的每一步,也没有时间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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