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考卷 第5章 乐惑

治水科考核结束，姒月凭借其精准的源头判断与分流渠的创造性设计（其中蕴含了伊娜的几何智慧），其策论获得了司考洧的高度评价，虽未正式张榜，但已隐隐跻身前列。这结果让许多原本轻视她的人大跌眼镜。

然而，刺客的阴影挥之不去。那柄异形短剑，姒月秘密藏匿，未敢轻易示人。她意识到，对手的反应如此迅速而激烈，说明伊娜的存在，或者她们正在接近的某个真相，足以让对方冒险在联盟大考期间动手。

接下来是“礼乐”科。司考瑶，那位风姿绰约、眼神深邃的女巫，宣布了考核内容。

“礼者，天地之序也；乐者，天地之和也。”瑶的声音如同吟唱，带着奇异的魔力，“本次考核，不考繁琐仪轨，不究古乐雅音。尔等需以‘水’为题，创编一段祭祀之舞，辅以相应乐章，意在沟通神灵，祈求平息水患，润泽四方。三日后，于祭坛演示。”

题目一出，众人哗然。这要求极为抽象且困难，不仅需要舞蹈与音乐的技巧，更需要对“水”之意象、对祭祀精神的深刻理解。

营地再次忙碌起来。有人模仿水流动作，有人试图复原古籍中记载的祈雨舞，有人召集乐师调试石器、土埙、骨笛。

姒月感到棘手。她虽通晓一些祭祀草药与仪式，但对舞蹈与音律并不精通。伊娜更是茫然，巴比伦的祭祀音乐与舞蹈与此地风格迥异。

“水……不仅是灾害，亦是生命之源。”姒月沉吟，“舞蹈应刚柔并济，既有洪水肆虐的狂暴，也应有润物无声的温柔，最终归于平静与和谐。”

伊娜若有所思。她想起故乡祭祀伊什塔尔女神（与她的本名同源）的舞蹈，那是对生命、爱情与战争的礼赞，充满力量与美感。她也想起大河流淌的韵律。

两人在营地边缘的僻静处，开始尝试。姒月描述洪水的冲击、漩涡的拉扯、以及雨后春芽破土的柔韧。伊娜则凭借其卓越的身体记忆和节奏感，将这些东西转化为具体的舞蹈动作——旋转模拟旋涡，飞跃象征破浪，舒缓的肢体摆动犹如涓涓细流。她甚至用随手找到的不同石块、陶片敲击出富有层次和节奏的韵律，那声音古朴而奇异，不同于中原任何已知的乐章。

她们的排练，再次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司考瑶，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静静地观望着。她的目光主要停留在伊娜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兴趣。当伊娜做出一个高难度的、充满异域风情的连续旋转时，瑶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第三日，祭坛前。

各路参考者依次演示。大多中规中矩，或失之于僵硬，或流于形式，缺乏打动人心的力量。

轮到姒月与伊娜。姒月负责用简单的骨笛吹奏基调，并撒放象征性的草药粉末营造氛围，而真正的舞者，是伊娜。

伊娜依旧包裹着头脸，但当她随着姒月那空灵而略带悲怆的笛声起舞时，整个气场为之改变。她的舞蹈，既有洪涛拍岸的惊心动魄，又有溪流汇聚的细腻绵长，更有一种源自异域的、对自然力量的虔诚与对话感。她敲击的石片声，时而密集如暴雨，时而稀疏如滴露，与舞蹈动作完美契合。

这段舞蹈，不属于任何已知的部族传统，它原始、野性，却又充满了某种超越地域的、对水的本质的理解与敬畏。

观者皆被震慑。连高台上的“后”与大司成稷，也露出了凝神关注的表情。

司考瑶的眼中，光芒大盛。她看着伊娜，如同发现了一件绝世瑰宝。

舞蹈结束，全场寂静片刻，才爆发出热烈的议论。

瑶缓缓起身，走到场中，目光灼灼地盯着伊娜：“此舞，此乐，源自何部？”

姒月心中警铃大作，上前一步挡在伊娜身前，恭敬回答：“回司考，此乃我二人揣摩水意，自行编创，意在表达对水之力量的敬畏与祈愿。”

“自行编创？”瑶的美目在姒月和伊娜之间流转，嘴角噙着一丝莫测的笑意，“如此天赋，埋没于仆役之身，岂不可惜？这舞者，当有更好的去处。”

她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又一块石头。

姒月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瑶显然对伊娜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兴趣是福是祸？她是在招揽人才，还是……另有所图？联想到师父曾言的“暗流涌动”，以及瑶那难以捉摸的背景，姒月的心沉了下去。

礼乐科考核，姒月与伊娜再次以惊人的表现脱颖而出。但伊娜也彻底暴露在了司考瑶，以及所有关注考核的人面前。

当晚，瑶竟派来一名侍女，指名邀请伊娜前往她的住处“探讨乐舞”。

姒月紧紧抓住伊娜的手，低声道：“小心。瑶司考……不简单。”

伊娜看着姒月眼中的担忧，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一场无法回避的试探。她整理了一下头巾，跟着侍女走出了帐篷，融入了浓郁的夜色中。

姒月独自留在帐篷里，坐立不安。她感觉伊娜正走向一个未知的旋涡中心，而自己，似乎无力阻止。她拿出那柄异形短剑，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

必须尽快查明真相！师父的死，玄圭的失踪，星辰诅咒的来源，以及这接踵而至的刺杀与关注，背后必然有一条共同的线索。

她想起治水科考核时，自己和伊娜通过反推洪水痕迹，曾怀疑观星台有内部人员接应。那个内奸，会是谁？与邀请伊娜的瑶，有关联吗？

姒月吹灭油灯，隐藏在黑暗中，目光锐利如即将捕猎的夜枭。风暴，正在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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