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是废土一天中最为瑰丽也最为短暂的时刻。太阳收敛了白日的暴戾,化作一颗巨大的、温润的咸蛋黄,悬挂在西方的天际线上。它投下的光芒不再是刺眼的白,而是一种带着暖意的橙红,为大地上扭曲的钢铁废墟,为远处连绵的残破楼宇,都披上了一层温柔而又虚幻的纱衣,仿佛一场盛大而悲壮的告别。
陆一鸣正站在这场告别的最高处。他位于曙光之城中央通讯塔的顶端,这座由他亲自用像素能力具现出的合金骨架和信号增幅器构成的巨塔,是整个城市最高的建筑物,也是信息与指令的神经中枢。冷冽的晚风从数百米的高空呼啸而过,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也将下方那片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所发出的喧嚣,送入他的耳中。
从这里俯瞰,整个曙光之城的雏形,一览无余。那是一个由无数六边形模块构成的庞大蜂巢,每一个模块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在“风暴守护者”这位不知疲倦的超级工程机械的帮助下,地基开凿与土方工程的进度一日千里。巨大的机械臂挥舞,坚硬的岩层如豆腐般被切割、被搬运;高压气流喷射,尘土飞扬间,深邃的地下管道网络已然成型。
更远处,无数的工人如同勤劳的蚂蚁,在已经平整好的地基上忙碌着。他们操纵着吊车,将陆一鸣制造出的“像素混凝土”模块与“奇点合金”骨架,一块块、一根根地精准吊装,拼接。星罗棋布的工地上,电焊的弧光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此起彼伏。敲击声,轰鸣声,号子声,交织成一曲充满力量与希望的钢铁交响乐。
然而,陆一鸣的眉头却微微皱起。他的目光并未沉醉于这片宏伟的景象,而是穿透了表面的繁荣,看到了潜藏在深处的巨大隐患。
他的视线,追随着一辆满载着物资的重型卡车。这辆卡车正从城市边缘的材料仓库出发,沿着临时开辟的泥土道路,艰难地向着中心区域的工业模块驶去。它的速度缓慢,巨大的轮胎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颠簸,卷起漫天烟尘。从塔顶看下去,这辆卡车就像一只在蛛网中艰难爬行的甲虫。
而这样的“甲虫”,在整个工地上,有成百上千只。它们运送着食物,建材,工具,药品……它们是维系这座城市运转的血细胞。但随着城市规模的急剧扩大,这套原始的,完全依赖于地面载具的物流系统,已经越来越不堪重负。
道路拥堵,运输效率低下,能源消耗巨大。更重要的是,这种交通方式,极易受到天气和外部威胁的影响。一场暴雨,一次小规模的兽潮,都可能导致整个城市的物流陷入瘫痪。对于一座需要与时间赛跑的末日之城而言,这是致命的。
陆一鸣在脑海中快速地进行着模拟。他设想过修建高架桥,挖掘更深更广的地下隧道,甚至是制造悬浮运输车。但这些方案,要么工程量浩大,会严重拖慢主体建设进度;要么技术要求极高,以目前曙光之城的工业基础,短期内根本无法实现。
这个问题,就像一根无形的绞索,正悄然勒紧曙光之城发展的咽喉。
“陆一鸣,你们人类的移动方式,太过于……平面了。”
一个清冷而空灵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伊丽丝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旁,她同样俯瞰着下方的车水马龙,那双蕴含着星辰的紫色眼瞳中,流露出一丝近乎于怜悯的,属于高等文明的审视。
“平面?”陆一鸣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是的,平面。”伊丽丝重复道,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轻轻划过,“你看,无论是行走,还是使用载具,你们的移动轨迹,始终被束缚在一个二维的平面上。即便修建了高楼,有了飞行器,也只是在三维空间中,进行着点到点的,机械式的线性位移。这是一种效率极其低下的方式,浪费了大量的能量和时间在‘过程’上。”
陆一鸣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伊丽丝的话,听起来像是一种哲学层面的慨叹,但陆一鸣知道,她绝不会无的放矢。
果然,伊丽丝的指尖,开始逸散出点点银色的微光。这些光点没有消散,而是在空中汇聚,仿佛有无形的画笔,在勾勒着一幅玄奥的草图。
“在我的故乡,以及许多高级文明的城市中,交通的概念,与你们完全不同。”伊丽丝的声音,带着一种传授知识的庄重,“我们不关心起点与终点之间的距离有多远,路径有多曲折,我们只关心,如何将一个‘物质坐标’,直接‘粘贴’到另一个‘物质坐标’上。”
随着她的话语,她指尖的光点开始勾勒出曙光之城的立体蜂巢结构。然后,她轻轻在代表工业区,农业区,中心广场,以及最外围防御塔的几个关键节点上,点下了几个格外明亮的光点。
“这些,我称之为‘空间锚点’。”伊丽丝解释道,“它们就像是缝合空间的‘针’。每一个锚点,都需要一个独立的,能够稳定输出高频空间波动的能量核心。它的作用,是在我们这个维度的现实空间中,‘锚定’一个绝对唯一的坐标。这个坐标不会因为星球的转动,地壳的变动而产生丝毫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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