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安在理塘完整的经历了四季变换。
初春三月,她跟着卓玛去海拔4500米的格聂山区挖虫草。黎明时分就出发,踩着尚未融化的霜冻,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卓玛教她辨认虫草的方法——那是一种极难发现的棕黄色小芽,只露出地面一两厘米。
“要这样趴着看。”卓玛整个人贴在潮湿的草地上,鼻子几乎碰到泥土,“太阳出来前最好找。”
安安学着她的样子匍匐前进,很快膝盖就被冻得失去知觉。当她终于挖到第一株完整的虫草时,兴奋得差点喊出声来。
卓玛却摇摇头:“太小了,要留在这里继续长大。”说着小心翼翼地把土盖回去。
盛夏七月,她们躺在毛娅草原的野花丛中。格桑花开得漫山遍野,紫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
卓玛用草茎编成花环戴在安安头上,笑着说她像个‘假藏族姑娘’。远处,牧民的牦牛群如同黑珍珠般散落在碧绿的草甸上。
“那是我们家的牧场。”卓玛指着远方,“小时候我总跟着阿爸去放牧,晚上就睡在帐篷里,数着星星入睡。”
安安想起自己小时候,父母带她去海边度假。那时的星空,似乎也没有理塘的明亮。
金秋十月,格桑教她制作传统糌粑。她们把青稞粒倒进铁锅,用木铲不断翻炒。青稞爆裂的噼啪声和香气充满整个厨房。
“要炒到金黄色,但不能焦。”格桑的手腕灵活地翻动着,“火候最重要。”
安安试着翻炒,却总是掌握不好力度,不是没炒熟就是炒过头。最后格桑看不下去,手把手教她:“感受这个节奏,像跳舞一样。”
隆冬一月,暴风雪封锁了山路。客栈里只剩下安安一个客人,她们围在铁炉边取暖。格桑煮着酥油茶,卓玛翻出家里的老照片。
“这是我阿爸阿妈结婚时拍的。”卓玛指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阿爸说,那时候理塘还没有汽车,他们骑马去拉萨朝圣,走了整整三个月。”
照片上年轻的藏族夫妇穿着盛装,笑容羞涩而幸福。安安突然想起自己钱包里那张全家福——同样泛黄,同样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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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玛立志要考拉萨大学的汉语言文学系,每天缠着安安练习普通话。
“??????????????????????????”(你叫什么名字?)她一本正经地模仿老师的样子,却总忍不住笑场。
“我叫安安。”
“不对!要说????????????????????!”卓玛急得直跺脚,“再来一遍!”
作为交换,安安教卓玛汉语成语。
“‘一见钟情’是什么意思?”卓玛咬着铅笔头问,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拼音。
“就是...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
卓玛眼睛一亮:“像我对追风那样!”她突然压低声音,“那你有过吗?一见钟情?”
安安搅拌着酥油茶的手顿了一下。记忆闪回某个夜晚,意识迷离中,有人坐在床边,轻声细语地给她讲着故事。
“好像有过。”她轻声说,“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棂,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卓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埋头抄写“刻骨铭心”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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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交换,安安给卓玛讲述外面的世界。
她讲弥勒的大海,奉节的江雾,景德镇的窑火,却刻意跳过那些刀光剑影的片段。卓玛最爱听她描述大海:“真的有那么蓝的水吗?不是天空倒映的?”
“比天空还蓝。”安安翻出手机里的照片——弥勒的海边。照片里的海水呈现出梦幻的蓝绿色,沙滩洁白如雪。
卓玛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手指轻轻触摸屏幕:“明年我一定要考上大学,然后去看真正的大海。”
那天晚上,安安在《理塘生存指南》后面加了一页:《去看大海的注意事项》。她用彩色笔画了个笑脸,写下:
① 要涂防晒霜(会晒脱皮的!)
② 别喝海水(咸死啦)
③ 带个防水相机(不然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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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历四月十五,她们跟着朝圣队伍去格聂神山转山。
沿途都是磕长头的信徒,他们戴着木制护手和皮围裙,每走三步就五体投地跪拜一次。有些人的额头已经磕出了厚厚的老茧,手掌上的护板磨得发亮。
“要这样。”卓玛示范着标准的转山姿势,边走边念六字真言,“顺时针方向走,不能走回头路。”
安安学着她的样子,手持转经筒,口中默念‘嗡嘛呢叭咪吽’。山路崎岖,海拔越来越高,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但卓玛却健步如飞。
“休息一下吧。”在海拔4800米的垭口,卓玛递来酥油茶,“喝点热的。”
远处的神山巍峨耸立,雪峰在阳光下闪耀着圣洁的光芒。几个年迈的朝圣者正在玛尼堆前添加石头,每一块石头上都刻着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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