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坊后院深处,一间僻静的雅室。厚重的帷幔隔绝了前堂的喧嚣与浓郁药香,室内只燃着一炉极品龙涎香混合檀木的熏香,气味清幽宁静,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平添了几分凝重与神秘。
洛云曦端坐其间,面前的茶水氤氲着热气。距离收到墨子宸那只言片语的传讯已过去一日,她处理完镜花缘的初步应对后,便依约来到了这里。
商业上的明枪暗箭固然棘手,但与生母云氏死亡真相这条线相比,终究还是后者更牵动她的心弦。尤其是当墨子宸暗示,他有关于“幽冥蝶兰”的新发现时,她更是无法平静。
静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仿佛与寂静融为一体。一袭月白云纹长衫的墨子宸缓步而入,行走间衣袂飘飘,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宛若谪仙的模样。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洛云曦身上时,那双素来含笑的眸子里,却沉淀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审慎。
“慧安县主,别来无恙?”墨子宸在她对面坐下,亲自为她续了些热水。
“有劳谷主挂心,”洛云曦开门见山,“不知谷主今日相邀,可是关于‘幽冥蝶兰’有了新线索?”
墨子宸点了点头,神色严肃起来:“不错。经过我这段时间的查证,并结合药王谷的一些古籍秘录,基本可以确认,那‘幽冥蝶兰’并非天然生长的毒物,而是……”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隐宗专门培育,用于炼制一种名为‘牵机引’的秘药的引子。”
“牵机引?”洛云曦重复着这个名字,心头一沉。
“正是。”墨子宸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人的心上,“此药几乎无色无味,混入饮食汤药之中,纵是经验丰富的医者也极难察觉。中毒者初期并无半分异状,甚至可能感觉精力更胜往昔。但日积月累,毒素会如附骨之疽般悄然侵蚀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最终……引发心脉骤然衰竭,无声无息地夺走性命,其状与暴病猝死无异。”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幽深,“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根据我查到的残篇记载,隐宗有秘法,能以‘牵机引’为媒介,潜移默化地影响甚至……操控中毒者的心神意志,令其在不知不觉中沦为傀儡。若令堂真是中了此毒,她生前所承受的,恐怕远不止身体的痛苦……”
墨子宸的话语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洛云曦的心脏,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背脊窜起,蔓延至四肢百骸。控制心神!沦为傀儡!这比单纯的毒杀要阴狠毒辣千万倍!她几乎不敢想象,倘若母亲真是因此而亡,那在她生命最后的时光里,除了身体被毒素慢慢侵蚀的痛苦,是否还要承受意识被操控、身不由己的绝望与屈辱?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丝丝刺痛才让她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这‘幽冥蝶兰’既然是隐宗培育,可知其生长在何处?”
墨子宸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这正是我今日请你来的关键。根据谷中残存的记载,以及我通过特殊渠道获得的一些零星信息来看,‘幽冥蝶兰’对生长环境的要求极为苛刻,需至阴至寒之地,常年不见日光,且伴有特殊的地脉瘴气……放眼整个天启乃至周边诸国,符合这种条件的地方,只有一个——”
他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断——魂——山——脉!”
断魂山脉!
洛云曦瞳孔骤然紧缩!断魂山脉!这个名字在天启王朝几乎是禁忌与死亡的代名词。那片位于西北边陲、绵延千里的广袤山区,不仅以其刀劈斧削般的险峻地势、毒虫遍地瘴疠横行的恶劣环境、以及凶残异常的猛兽毒物而令人闻风丧胆,更因为其中流传着无数关于前朝遗迹、神秘禁制和诡异死亡陷阱的传说。莫说寻常百姓,便是那些自诩艺高人胆大的江湖人士或是经验最丰富的山民猎户,也绝不敢轻易深入其中,视之为九死一生的绝地畏途!
“谷主确定?”
“**不离十。”墨子宸叹了口气,“那是真正的绝地险境。隐宗将如此重要的药材培育基地设在那里,可见其隐秘和防备之深。”
洛云曦沉默了。断魂山脉……这个地点本身就意味着无尽的凶险。隐宗在那里经营多年,必然布下了天罗地网。贸然前往,无异于飞蛾扑火。
可是,那是唯一可能找到幽冥蝶兰,进而揭开母亲死因真相的线索。
墨子宸看着她变幻不定的神色,继续道:“隐宗行事诡秘,等级森严。据我所知,其内部有‘使者’和‘长老’之分。使者负责在外行走,执行命令,搜集情报;而长老则隐居幕后,掌控核心机密与权力。令堂当年接触的,恐怕只是隐宗的外围使者,甚至是使者都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想要触及真相,必然要面对更核心的层级,其危险性……县主需三思。”
他透露的关于隐宗内部结构的信息虽然不多,却足以勾勒出一个庞大、严密而危险的地下组织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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