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醒转的第七日,松月楼后园的桂树开得正好。她倚在竹藤软榻上,膝头搭着龙志炼新织的灰绒毯——那孩子熬了三夜,针脚歪歪扭扭,倒比绣娘的手艺多了几分笨拙的温暖。
志炼,陈婉指尖抚过他发顶未愈的剑疤,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晨露,你方才说,要去药仙谷寻《青囊经》?
龙志炼正替她剥莲子,闻言手顿了顿。莲子壳地裂开,白生生的莲心滚进青瓷碟:魏老说,《青囊经》里有治您心脉虚损的方子。再说......他喉头动了动,九叶朱果和千年冰蚕,只有药仙谷后山的寒玉潭能寻到。
梅清欢蹲在廊下逗弄苏阿月养的雀儿,闻言插话:我昨日去药铺抓药,听见老药工说,药仙谷三十年没外人进去了。谷口设着九死一生阵,谷里更有千蛊噬心阵,当年司徒空都没敢硬闯。她转头时耳坠轻晃,不过......蓝婆婆给了我们半块玉玦,说是能引开阵眼的风铃。
苏阿月捧着雀儿凑过来,发间的野菊落在她肩头:陈姐姐,阿月的雀儿会唱歌,等你好了,我们带它去药仙谷给你听!她仰起脸,眼睛亮得像寒潭里的星子,志炼哥说,等找到药,阿月的咳病就能好了。
陈婉伸手将两个孩子揽进怀里,桂香裹着药香漫过来。她望着龙志炼腰间悬着的莲心灯——自义庄那夜后,灯芯的胎发换成了陈婉新剪的,灯油也添了陈婉指尖的血,金芒比往日更柔,却也更烫,像揣着团火的火。
志炼,她轻声道,你外公的棺椁里......可还留着什么?
龙志炼一怔。魏无妄说过,蓝承业的棺椁里有千年冰蚕的蚕茧,可那夜在义庄,蓝九的阴魂被莲心灯驱散后,他们并未打开棺椁——毕竟那是蓝家的祖墓,贸然动土,怕要遭天谴。
魏老说,他斟酌着开口,蓝家的规矩,谷主的棺椁要等传人继位后才能开启。蓝婆婆的侄孙蓝九虽不成器,却是如今蓝家唯一的嫡系......
蓝九?梅清欢冷笑一声,那日在义庄,他虽被莲心灯制住,可我瞧他袖中还藏着半枚五毒教的蛇形令牌。蓝家与五毒教,怕是早有勾连。
陈婉抚着龙志炼的手背,目光穿过竹帘落在院外的青石板上:当年我与蓝承业有婚约时,他曾说蓝家虽居深谷,却不沾半分邪术。后来陈家遭难,我躲在药庐的枯井里,听见外面有人喊蓝家小儿助纣为虐......她顿了顿,或许蓝家也有难言之隐。
正说着,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龙志炼抄起守暖剑冲出去,只见一个灰衣驿卒踉跄着勒住马,怀中掉出个油纸包——是魏无妄的。
信纸上字迹潦草,浸着血:司徒空未死!五毒教在药仙谷设伏,蓝婆婆被囚寒玉潭。速来!
龙志炼的手指捏得发白。魏无妄的伤才刚好些,竟又冒险传信。他将信揣进怀里,转身时正撞进陈婉的目光里。她倚着门框,鬓边的银簪闪着光:志炼,去吧。你外公的仇,蓝家的谜,该解开了。
药仙谷的雾比传闻中更浓。
龙志炼背着陈婉,梅清欢提着魏无妄给的青铜罗盘,苏阿月攥着他的衣角,沿着青苔覆盖的石阶往上走。晨雾里传来潺潺水声,像有人在弹古琴,可越往上走,琴声里竟混着细不可闻的呜咽。
到了。梅清欢停住脚步。眼前的石崖上刻着二字,笔锋苍劲如剑,却被浓雾漫得模糊。罗盘的指针疯狂转动,最后直指崖下一汪寒潭——潭水泛着幽蓝,像块冻住的宝石,潭边生着几株朱果树,叶子油亮,却不见果实。
九叶朱果......龙志炼眯起眼。朱果的枝桠上缠着细细的银链,链头系着极小的铜铃,风过处,铃铛轻响,却不像寻常风铃般清脆,倒像有人在耳边吹竹叶。
引魂铃梅清欢压低声音,蓝家的阵法,用活人生魂祭炼。这些铃铛里,困着历代的守谷人。
话音未落,潭水突然翻涌。一条赤鳞巨蟒从水中窜出,鳞甲泛着幽光,蛇信子舔过空气,发出的毒响。龙志炼旋身将陈婉护在身后,守暖剑出鞘,金芒与蛇鳞相撞,溅起几点火星。
莫伤它!陈婉突然开口。她望着巨蟒眼底的悲戚,指尖抚过胸前的银镯——那是龙志炼十岁时送的,蓝承业当年为救我,用这蛇血炼过药。它本是守谷的神兽,被司徒空的蛊术控制了。
她从袖中取出半枚玉玦,正是之前给梅清欢的那半块。玉玦触到空气,突然发出清鸣,巨蟒的嘶鸣渐弱,缓缓伏在潭边,蛇头朝着陈婉的方向点了点。
梅清欢拽着龙志炼往潭边跑,阵眼在潭心!
寒玉潭的水冷得刺骨。龙志炼背着陈婉踏入潭中,寒气顺着脚踝往上窜,冻得他牙齿打颤。潭底的青石板上刻着复杂的纹路,每走一步,脚下的石板便下沉几分,像踩在活物身上。
到了。梅清欢指着潭心的石台。石台上摆着口黑漆棺椁,棺盖上压着块玄铁,铁上刻满蛊文。龙志炼刚要上前,潭边的朱果树突然摇晃起来,几枚朱果地坠地,裂开后流出腥臭的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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