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过小年的风裹着碎雪灌进归心堡。龙志炼蹲在寒铁壁前,指尖沿着一道新裂的细纹摩挲——这道裂纹从壁顶垂落,像道冻僵的泪痕,深的地方能看见底下泛着幽蓝的镇边石。梅灵捧着铜盆站在他身后,盆里泡着刚煮好的姜茶,热气模糊了她睫毛上的霜花:阿炼哥,陆堡主说这裂纹从前天夜里开始的,夜里能听见石头发闷的响声,像有人在地下哭。
龙志炼伸手接住一片落雪,看它在掌心里凝成冰珠。自护心剑铸成后,归心堡的寒铁壁便似有了活气,晨雾里常能听见铁壁轻鸣,像在哼什么古老的歌谣。可这两日,那歌声变了调子,变得滞涩沉重,像老琴师按断了弦。
去请左道叔来。他将冰珠弹向石壁,裂纹里竟渗出点暗红,再让周铁牛把地裂口的炭火再加旺些。
梅灵刚要转身,堡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三骑快马破雪而来,当先的是个穿青衫的年轻人,腰间悬着柄乌鞘剑,剑穗上系着块青玉牌——竟是嵩山少林的镇魔令。
护暖盟龙大侠?年轻人勒住马,雪粒打在他脸上泛红,在下少林俗家弟子了尘,奉方丈法旨,特来告知一事。他从怀中取出卷黄绢,三日前,少室山后崖的定光壁裂了。那壁是用天外陨铁铸的,千年不损,如今裂痕里渗出的,与您这寒铁壁的暗红一般无二。
龙志炼接过绢帛,见上面画着幅图,正是定光壁的裂痕——与归心堡的寒铁壁,竟能严丝合缝拼合。他心头一震,想起熔金池底刻的那行小字:镇边石通天地,寒铁壁连星髓。原来这寒铁壁并非孤立,而是与天下数处奇石脉络相连?
了尘师父,他抬头,这裂痕可曾有什么异状?
异状倒无,了尘合十,只是定光壁裂的当夜,少室山下的老人们都做了同一个梦。梦里有个穿白衣的女子,站在星河里哭,说寒魄要碎了,星髓要漏了,再守不住人间烟火了他指了指龙志炼腰间的护心剑,那女子手中握的剑,与您这柄倒有七分相似。
梅灵的手在发抖。她想起昨夜梅清寒托的梦——白衣女子立在星汉,说护心剑的使命,才刚刚开始。此刻听着了尘的话,她忽然抓住龙志炼的衣袖:阿炼哥,我阿娘生前说过,梅家祖祠的地窖里,有块刻着的玉牌......
陆承渊不知何时站在了门边,手里攥着块黑黢黢的铁牌,正是当年天工监的监正令牌:当年天工监铸剑,用的是镇边石引地火,再用星髓淬剑魄。我曾听老匠头说过,星髓是星辰坠地时凝的气,能养剑魂,也能......他顿了顿,也能补山河裂。
龙志炼将定光壁的图与寒铁壁的裂痕比对,忽然想起熔金池底的镇边石——那石头里嵌着无数细碎的星光,像撒了把银河。若寒铁壁与定光壁相连,镇边石与星髓相通,那裂痕或许不是破损,而是在?
陆前辈,他对陆承渊道,您说天工监的监正令牌,可还能找到其他?
陆承渊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展开来竟是七块令牌,每块上都刻着不同的星图:当年天工监有七位监正,各守一方奇石。我这块是,对应北极星;定光壁属,镇边石该是......他将七块令牌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摆在地上,若七块令牌齐聚,或许能找到星髓的所在。
了尘合十:少林藏经阁有本《星陨录》,记着天工监铸剑的秘辛。我这就差人快马送来。他翻身上马,又回头道,龙大侠,那梦里的白衣女子,与令师梅清寒前辈可有几分相似?
龙志炼心头一跳。梅清寒的画像挂在护暖盟祠堂,月白衫子,眉间点着朱砂,确与了尘描述的白衣女子有几分像。他忽然想起护心剑合璧时,苏婉儿的虚影说过的话:持我剑者,当守此誓——剑不杀人,只护人心。而梅清寒的遗言是:寒梅剑的魂,是护暖。
阿炼哥!梅灵扯了扯他的衣袖,你看!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寒铁壁的裂纹里,竟渗出了点点金光。那光越来越亮,像有人往裂缝里撒了把星子,顺着裂纹蜿蜒流动,最后在壁顶聚成个拳头大的光团。光团里隐约能听见琴声,是阿九常弹的《守暖谣》,调子清越,带着几分沧桑。
是苏婉儿前辈的琴音!龙志炼脱口而出。他记得熔金池底见过苏婉儿的铸剑炉,炉边摆着张焦尾琴,琴弦上还沾着金粉。
话音未落,光团地炸开,金雨般的光点簌簌落下。龙志炼本能地将梅灵护在身后,护心剑已出鞘,剑身上的金纹与光点共鸣,发出清越的鸣响。待光点落尽,寒铁壁的裂纹竟不见了,只在壁顶留下朵淡金色的梅花,与梅灵离火珠的光色一模一样。
这是......了尘目瞪口呆。
陆承渊摸着胡子笑:是护暖盟的心意在补壁。阿炼,你瞧!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归心堡外的雪地上,不知何时来了许多身影——有拄拐的老妇,有抱娃的妇人,有挑担的货郎,还有王二牛带着的青壮年。他们手里举着灯笼,灯笼上写着二字,在雪夜里连成条火龙,将归心堡照得亮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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