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着黄沙,刀子似的刮过沈砚的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疼。他勒住缰绳,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疲惫的嘶鸣,前蹄在干裂的土路上刨了两下,扬起细尘。
马背上的行囊早已空空如也,仅剩下用油布层层包裹的血书,贴在沈砚心口,隔着汗湿的中衣,仍能感受到那粗糙的纸页边缘,像一道沉重的烙印。
“将军,再走不动了……” 身后传来一声虚弱的呻吟,一名年轻士兵从马背上滑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他的左腿缠着破布,暗红的血渍早已浸透,此刻被风沙一吹,疼得浑身抽搐。周围的士兵们也纷纷勒马,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甲胄破碎不堪,露出的皮肤上满是划痕和晒伤的红斑。
沈砚回头望去,这支跟随他从死战中突围的残部,如今只剩下不到三十人。三天前,他们还在同贺天彪的主力死战,如今却成了亡命之徒,被对方的精锐骑兵死死咬在身后。
“水……有没有水……” 另一名士兵瘫坐在地上,双手在干裂的嘴唇上胡乱摩挲,眼神涣散。
沈砚默默解开自己的水囊,递了过去。那士兵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抢过,仰头只喝了一口,便舍不得再动,小心翼翼地递还给沈砚,喉咙里发出满足又苦涩的呜咽。
水囊里的水已经见底了。粮食早在两天前就断绝,他们只能靠沿途挖些耐旱的草根、捕捉偶尔路过的蜥蜴充饥。
药品更是奢望,受伤的士兵只能靠烈酒消毒,用破布包扎,不少人已经开始发低烧,意识模糊。
沈砚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沙尘,指腹触到一片粗糙的结痂——那是昨天被流矢擦伤的伤口。他望向身后尘土飞扬的方向,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像闷雷似的,一步步逼近。
贺天彪的骑兵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胯下骏马膘肥体壮,而他们的马早已人困马乏,再这样下去,不出半日,就会被追兵追上。
“将军,要不我们回头拼了吧!” 刘黑塔勒马上前,他的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此刻因愤怒和疲惫而扭曲,“与其这样被追着杀,不如轰轰烈烈打一场!” 他手中的鬼头刀还在滴血,刀鞘早已遗失,刀柄被他握得滚烫。
沈砚没有立刻回答。他知道刘黑塔的脾气,也理解所有人的绝望。
可他不能拼,他怀里的血书关系着西北防线的安危,关系着数十万军民的性命,他必须把这封血书送到朝廷派来的巡边御史手中。
“不能拼。” 沈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死了,血书就没人能送出去。
贺天彪通敌叛国的罪证,就永远沉了。”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看到的是一张张写满疲惫与绝望的脸,有的士兵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显然已经撑到了极限。
就在这时,李玉娘从队伍后面催马赶来。她一身劲装早已沾满尘土,原本白皙的脸颊被风沙吹得通红,额前的碎发凌乱地贴在皮肤上,却眼神明亮,没有丝毫退缩。“沈将军,追兵越来越近了,我们得想办法。” 她的声音清脆,像一道惊雷,划破了队伍中的死寂。
沈砚看着她,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突围时,他曾多次劝李玉娘留下,可她死活不肯,说自己熟悉西北地形,能帮上忙。
如今看来,她不仅没拖后腿,反而多次在关键时刻找到水源和隐蔽之处,支撑着大家走了这么远。
“将军!你听!” 一名士兵突然惊呼。
马蹄声越来越响,仿佛就在耳边。沈砚猛地回头,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扬起了一道长长的烟尘,那是骑兵奔袭时的景象,至少有上百人。
“没时间了。” 沈砚的心脏狂跳起来,绝境之下,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他翻身下马,走到一名与自己身材相仿的亲卫面前。那亲卫名叫赵虎,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老兵,眼神忠诚而坚定。
“赵虎,” 沈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颤抖,“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赵虎挺直了脊梁:“将军请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沈砚解开自己的官服,递了过去:“换上它,带着十人,继续向西走。把追兵引走。”
赵虎愣住了,随即明白了沈砚的用意。他的眼眶瞬间红了,接过官服,声音哽咽:“将军,那你……”
“我带着血书,折向西南,进黑水大漠。” 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只有你能替我。记住,能走多远走多远,尽量拖延时间。如果……如果活下来,就去西南的清风寨找我。”
“将军!” 赵虎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头,“属下一定不负所托!若不能引开追兵,属下以死谢罪!”
周围的士兵们都明白了沈砚的决定,有人红了眼眶,有人想要劝阻,却被沈砚的眼神制止了。“这是唯一的办法。
”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刘黑塔,李玉娘,还有剩下的弟兄,愿意跟我进大漠的,现在就走。不愿意的,可随赵虎向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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