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书房的烛火燃到了后半夜,沈砚手里握着狼毫笔,笔尖悬在宣纸上,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小团深色。周墨站在一旁,看着桌上摊开的急报草稿,忍不住开口:“大人,‘拥兵数千’会不会太夸张了?罗刹手下撑死了也就几百人……”
“不夸张,就引不来省里的兵。”沈砚笔尖落下,在“匪首罗刹拥众数千,盘踞黑风岭,筑寨练兵,显露出割据之心”这行字上,又重重描了一笔,“王守诚最怕什么?怕匪患坐大,怕上面追责,更怕牵连到京城的事。我把罗刹写得越可怕,他才越会紧张。”
他顿了顿,又添上一句:“近闻匪众与境外流民往来密切,似有勾结之嫌——这话不用写得太实,点到为止,足够让省里坐不住了。”
周墨恍然大悟。境外流民是朝廷近些年的心病,沈砚把这话加进去,等于给王守诚递了一把“刀”——若不赶紧剿匪,万一真出了“通敌”的事,王守诚这个巡抚第一个跑不了。
第二天一早,三份一模一样的急报就送了出去:一份快马送州府,一份由周墨亲自送到驿馆给吴怀仁,还有一份用更急的驿马送省城。周墨到驿馆时,吴怀仁刚起床,正对着镜子整理官袍,看到急报上的内容,手里的梳子“啪”地掉在地上。
“数……数千匪众?还想割据?”吴怀仁拿起急报,手指都在抖,眼睛死死盯着“勾结境外流民”那几个字,脸色瞬间惨白,“这……这要是真的,咱们都得完蛋!”
周墨适时叹了口气:“吴经历,沈大人也是没办法。前几天刘兄弟伏击罗刹,差点没回来,那罗刹的实力您也知道,咱们县里的这点人手,根本挡不住。沈大人说,要是省里再不出兵,云崖一旦丢了,不仅咱们俩要被追责,连巡抚大人的仕途,恐怕都要受影响。”
这话戳中了吴怀仁的要害。他来云崖是为了捞功劳,可不是来送命的!要是真让罗刹把云崖占了,别说升官,能不能活着回去都难说。他赶紧让人备笔墨,给王守诚写密信,把沈砚的急报内容原封不动地抄了一遍,还加了句“云崖城防薄弱,沈砚虽尽力抵抗,然匪势浩大,恐难支撑,恳请大人速发援兵”。
写完密信,吴怀仁又急匆匆地去了县衙。这次他没摆省里特使的架子,进门就拉着沈砚的手,语气急切:“沈大人,急报我看了!这事非同小可,我已经给巡抚大人发了密信,你放心,省里肯定会派兵的!”
沈砚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感激”的神色:“全靠吴经历帮忙!现在云崖人心惶惶,城里的标兵能不能暂时协助城防?也好让百姓安心。”
吴怀仁犹豫了一下。他带来的标兵是用来监视沈砚的,可现在自身难保,只能点头:“没问题!我这就让标兵去城墙上值守——不过沈大人,标兵的粮草,可得由县里出。”
“自然。”沈砚一口答应,心里却清楚,这些标兵名义上是协防,实则还是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但没关系,只要吴怀仁暂时不找他麻烦,还能帮着稳住城防,这步棋就没白走。
当天下午,沈砚又单独找了吴怀仁一次,关起门来,语气“恳切”:“吴经历,有件事我不得不跟您说——前几天抓了个罗刹的小喽啰,他招供说,罗刹恨透了省里来的官,说要把所有‘省城来的狗官’都杀了,挂在城楼上示众。您是省里派来的特使,可得多注意安全。”
吴怀仁吓得一哆嗦,赶紧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是他求来的护身符。他本来还想找机会查沈砚的账,现在满脑子都是“保命”,哪里还顾得上夺权?“沈大人放心,我会让标兵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剿匪的事,全听你的,我绝不掣肘!”
沈砚要的就是这句话。接下来的几天,吴怀仁果然安分了不少,不仅没再提接管指挥权的事,还主动把标兵的粮草清单送过来,让沈砚“审核”——其实是怕沈砚断了标兵的粮。
省城那边,王守诚接到沈砚的急报和吴怀仁的密信时,正在书房里对着那份“李氏行贿录”的抄本发愁。账册里提到的“曹公”就是曹吉祥,他这几天一直想办法撇清关系,生怕被牵连进去。现在又冒出个“拥兵数千、意图割据”的罗刹,还可能“勾结境外流民”,他顿时坐不住了。
“糊涂!沈砚怎么把事情搞成这样?”王守诚把急报摔在桌上,脸色铁青。可骂归骂,他心里清楚,云崖要是真丢了,朝廷第一个会追责到他头上——毕竟云崖是他的辖区,剿匪是他的职责。更重要的是,要是罗刹真跟境外流民勾结,曹吉祥那边说不定会借题发挥,说他“治下不力”,到时候他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来人!”王守诚喊来心腹,“传我命令,调附近卫所的陈千户,带一千精兵,立刻去云崖剿匪!告诉陈千户,务必尽快平定匪患,要是延误了时机,军法处置!”
心腹领命而去。王守诚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他现在只盼着陈千户能快点把罗刹灭了,让云崖赶紧平静下来,好让他专心处理账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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