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的火还未完全熄尽,焦糊的气味弥漫在江州上空,像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沈砚站在书房废墟前,看着被熏黑的梁柱,脸色凝重。昨夜的纵火案,不仅是警告,更是宣战。
赵文远背后的势力,已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势,若他再无外援,仅凭一己之力,恐怕难以撼动这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
府衙内外,赵文远的亲信明里暗里地施压,或软言相劝,或冷言威胁,甚至有京中御史的弹劾奏章已在途中的流言传出,称他“偏袒奸商,延误案情,有负圣恩”。沈砚虽顶住了压力,却也清楚地意识到,他在江州孤立无援,仅凭一个知府的职权,想要对抗通判勾结的官场网络,无异于以卵击石。
“大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林墨忧心忡忡,“赵文远的人无处不在,我们查案处处受阻,就连苏姑娘的安全都难以保障。”
沈砚指尖摩挲着怀中的账册抄本,目光深邃。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打破僵局的强援。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杨清源。
杨清源,他的老相识,当年在京城同朝为官,性情刚正,嫉恶如仇,如今已升任都察院右都御史,奉旨巡阅东南漕运,按行程,不出三日便会路过江州。漕运与江州息息相关,杨清源此来,既是巡查公务,亦是他破局的唯一机会。
“林墨,备一份密信,快马送往漕运码头方向,务必在杨大人抵达江州前送到他手中。”沈砚当机立断,“信中不必详述案情,只说江州有重大冤情,关乎漕运安危,恳请他暂缓行程,暗中一晤。”
林墨深知此事关乎重大,立刻转身去办。沈砚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稍定。杨清源身为都察院右都御史,手握监察大权,虽属清流,却绝非迂腐之人,更重证据与程序。只要能让他看到案件的疑点,以他的性情,绝不会坐视不理。
三日后,江面上驶来一艘气派的官船,船头悬挂着“都察院巡漕”的旗帜,正是杨清源的船队。沈砚并未前往码头迎接,而是按照信中约定,于当夜亥时,独自一人来到江边的一艘不起眼的画舫上。
画舫内烛火摇曳,杨清源身着便服,端坐于案前,面容比当年多了几分刚毅。见到沈砚,他起身拱手,语气熟稔却不失庄重:“沈兄,别来无恙。数年未见,你倒是愈发沉稳了。”
“杨兄客气。”沈砚回礼落座,开门见山,“深夜叨扰,实属情非得已。江州这潭水太深,小弟独木难支,只能向你求援。”
他将苏万三案的来龙去脉一一细说,从卷宗的“完美”疑点,到狱中海盗的反常待遇,再到苏妙呈上的账册抄本,以及昨夜的纵火警告,条理清晰,句句有据。
最后,他将账册抄本与自己整理的案件疑点记录一并推到杨清源面前:“杨兄请看,这绝非简单的走私案,而是赵文远等人索贿不成,罗织罪名,欲吞并苏家产业的构陷之案。
更可怕的是,此案牵扯甚广,江州官场半数人牵涉其中,甚至可能与漕运弊案有关联。”
杨清源细细翻阅着材料,眉头越皱越紧。他虽为清流,却深知官场黑暗,尤其是江南富庶之地,利益纠葛往往比京城更为复杂。
账册上的巨额贿赂记录,与案件中处处矛盾的证据相对照,真相已隐约可见。
“沈兄,你可知此举意味着什么?”杨清源放下材料,目光锐利,“赵文远背后是徐阁老,你扳倒他,便是与徐阁老为敌。
而且,我此次巡阅漕运,职责所在,不便直接插手地方刑案,否则便是越权。”
“小弟明白。”沈砚点头,“我并非要你直接介入审案,只需你以巡漕为名,暂留江州几日。
你的到来,本身就是一种威慑,能让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不敢轻举妄动,也能为我争取查案的时间。至于越权之嫌,你只需关注漕运是否受此案影响,其余之事,由我来办。”
杨清源沉默良久,目光落在账册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上,又想起沈砚当年在京城的刚正,在云州的魄力。
他缓缓开口:“好。我答应你。明日我会以‘巡查江州漕运码头,核查货物通关情况’为由,暂留江州。但沈兄切记,凡事需讲证据,不可鲁莽行事。若真能查出漕运与此案有关联,我便有正当理由介入,助你一臂之力。”
沈砚心中大喜,起身拱手:“多谢杨兄!有你这句话,小弟便有底气了。”
次日,杨清源的巡漕队伍正式进驻江州漕运码头。都察院右都御史的身份,分量极重,江州知府、通判以下官员,皆需前往码头迎接。
赵文远得知杨清源暂留江州,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虽有徐阁老撑腰,却也忌惮都察院的监察权力,一时间竟不敢再贸然施压,府衙内外的气氛,骤然缓和了许多。
沈砚趁机展开行动。他知道,赵文远的核心圈子铁板一块,难以突破,但案卷中那些被牵连的“从犯”。
如被迫作证的账房先生李默、被胁迫指认的船工头王二,并非赵文远的死忠,只是畏惧权势才被迫参与构陷。这些人,便是他分化瓦解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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