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祭坛回来,黎鹤心里那点因为感受到微弱灵性而燃起的希望,没灭,反而烧得更执拗了。
虽说沈傩明讲那点残留力量对大局是杯水车薪,但至少指了条路,一条或许能慢慢补神力、加深感悟的道儿。他几乎是逼着自个儿,一有空就溜去祭坛静坐体会,同时更玩命地练傩舞、啃傩谱。
族人们受他带动,也爆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韧劲儿。巡逻的岗哨眼睛瞪得更大,广场上每天响起练傩舞的呼喝声,虽然嫩生,却带着股实打实的力气。
连巫诚几个老人,琢磨残谱时也像返老还童了,经常争得脸红脖子粗。
可平静底下,暗流哗哗响。花国给的三天期限像催命符似的悬在头上,谁也不知道时辰一到,对方会耍多阴的招。游光的威胁也像块湿布,始终闷在胸口。
这天后晌,黎鹤正在祠堂里对着壁刻调整一个“开山傩”的转身动作,一个负责在外围警戒的年轻族人神色慌张、脚步趔趄地跑进来,手里死死攥着个东西。
“少族长!”年轻人喘着大气,脸上又是懵又是警醒,“刚才……刚才有只翅膀沾着血污的乌鸦,歪歪扭扭差点撞哨塔上,扔下这玩意儿就扑棱着翅膀飞没影了,我瞅见它爪子上还缠着半截断绳,像是刚挣开了啥东西!”
乌鸦?黎鹤一愣,接过那东西。是个小卷儿,用韧劲儿十足的油纸紧紧卷着,外面拿细麻线捆着,沾着点灰土,像是跑了远路。
一股说不清的直觉让他心口一跳。他摆摆手让那族人先去歇着,自己捏着纸卷,快步走到祠堂角落亮堂点的地方。巫诚和另外两个老艺人也好奇地围过来。
黎鹤深吸一口气,小心解开麻线,把油纸卷摊开。
里面是张更小、边儿毛糙的纸条,像是从哪个本子上急慌慌撕下来的。上面的字迹潦草到认不全,是用烧糊的树枝头划的——枝头还卡着木屑,笔画里渗着点淡红,有的字写一半突然拐歪,歪歪扭扭全是慌,却透着股‘必须送到’的狠劲,好像写字的人正处在极度匆忙、紧张甚至危险的境地里。
可一瞅那字迹,黎鹤和巫诚的脸同时变了!
这字……他们太熟了!虽说因为工具和状态写得变形,但那骨架和运笔的劲儿,跟祖明那封“叛逃信”一个模子!
是祖明的信!
黎鹤的心猛地一窜,血呼啦冲上头顶。他迫不及待往下看。
纸条上的信息短得可怜,甚至支离破碎,可每个字都像炸雷一样劈进他脑子:
「花国欲借申遗前夜‘文化交流盛宴’,强夺‘傩神骨’,他们定这日子,就是算准咱要么投降,要么没准备!」
傩神骨?!黎鹤瞳孔一缩。那是啥?他从来没听说过!
「游光已遣‘失魂者’精锐伏于黑风坳,断外界援路,亦防尔等送出傩神骨。」
黑风坳是出山必经之路!对方不仅要抢,还要把他们彻底堵死!
「骨在神在,骨失神亡。万万守护!」
最后一行字写得力透纸背,几乎要把纸划破,塞满了极致的着急和警告!
信息到这儿就断了。
黎鹤捏着纸条的手微微发抖,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虽说信息零碎,可里头的阴谋吓死人!花国居然知道“傩神骨”,还要在啥“文化交流盛宴”上明抢!游光更是派了伏兵,要断他们所有的后路!
最要命的是——“骨在神在,骨失神亡”!这八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黎鹤心口!这东西竟然关系到沈傩的死活?!
他猛一抬头,看向一直静立旁边、目光也落在那纸条上的沈傩。
“沈傩大人!这……这上头说的‘傩神骨’……?”
沈傩熔金的眸子盯着那张潦草的纸条,周身气息一下子冷得刺骨——祂下意识按了下胸口,金甲接缝处的微光瞬间暗了半分,像被‘夺骨’二字刺中了要害……
祂没马上回黎鹤,而是慢慢伸出手指,指尖一缕极微弱的金光冒出来,轻轻拂过纸条上的字迹。
那金光扫过字迹时,好像和上面残留的某种极微弱的、属于写字人的气息产生了细微的共鸣。
过了一会儿,沈傩收回手指,肯定了黎鹤的猜想:“确是祖明笔迹。上面留着着急、害怕、拼死的心念……假不了。”
祂抬起眼,看向黎鹤,又看向同样惊呆的巫诚几个,声音沉得像深渊里的冰:
“傩神骨……是吾初临此界时,神力凝成的核心——像人的心脉连着脊梁骨,骨在,我能借地脉、接族信;骨没,我这神道就像断了根的树,撑不了三天。说实在的,它就是吾的‘半条命’,也是巫族跟天地的‘契约凭仗’。”
黎鹤倒抽一口冷气!巫诚手里的傩谱‘啪’地掉在地上,老人慌忙去捡,指腹蹭过谱子上‘骨存族存’的朱批,手抖得连谱页都捻不住,声音发颤:‘老祖宗传的《傩骨记》我小时候背过,说这骨要是没了,咱巫族连祭天都没资格了……’”
“花国咋会知道这秘密?又为啥要抢它?”黎鹤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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