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入,恍若隔世。
身后南荒丛林的湿热与生机被瞬间剥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睡了万古的、冰冷死寂的虚无感。头顶无天,唯有一片缓缓旋转、吞噬光线的暗紫涡旋,涡心深处偶有星屑明灭,投下诡谲而扭曲的幽光,将天地渲染得如同梦境般不真实。
脚下大地漆黑如墨,龟裂纵横,裂缝中无声地吞吐着淡紫色的瘴疠,那气息甜腻如蜜,却又在深处透出令人作呕的尸骸腐朽之味,只吸入一丝,便觉灵台蒙尘,神识昏沉。极目望去,嶙峋怪石如巨兽畸形的骸骨,以各种绝望的姿态刺向虚假的天穹,石壁上残留着早已干涸发黑的古老血痂,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发生过的惨烈厮杀与无尽怨憎。
“紧守灵台,这秽气歹毒,专蚀神魂!”岩岗声如闷雷,率先警醒,迅疾将一枚碧翠草丹含于舌下,面色凝重。一众苗族战士皆身经百战,闻令而动,或吞服避毒丹,或运转家传的辟毒心法,周身漾起各色微光,将那无孔不入的秽气勉强抵御在外。
余小生体内《青阳道经》自行周天运转,精纯平和的青木真罡如溪流潺潺,将侵入体内的异力悄然化去。他侧目望去,只见妹妹余馨儿竟似全然不受影响,周身肌肤下自有温润清光流转,仿若一朵净莲生于浊世,那些污秽之气近其尺许便自行消散净化,净灵圣体之玄妙,于此险地展露无遗。
“哥,此地……充满了悲伤与不甘,那些石头……好像在哭。”余馨儿纤指轻抚心口,娥眉微蹙,她的灵觉纯净无瑕,于此怨力汇聚之地,感受远比常人更为清晰和痛苦。
余小生微微颔首,悄然将灵识如丝如缕般向外探去。然而,灵识方出,便如坠入无形泥潭,周遭空间充斥着紊乱驳杂的星辰异力与沉淀万载的怨念残响,极大地扭曲和压制着他的感知,所能探查的范围不足平日十一,且反馈回的景象皆光怪陆离,扭曲破碎。
“此地法则紊乱,空间孱弱,灵识不可轻用。”他沉声告诫,目光如炬,扫视着前方看似平静的诡谲之地,“诸位紧随,步步为营,切莫分散。”
队伍结成紧密阵型,如履薄冰般向秘境深处缓行。沿途所见,尽是文明倾覆后的荒凉图景:坍塌的殿宇、断裂的图腾柱、风化的残破法器散落四处,其上雕刻着早已无人能识的古老纹路,依稀可见昔日的辉煌,如今却只余死寂,在扭曲星光照耀下,如鬼蜮般森然。
行不过数里,异变骤起!
前方景象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如同一幅被清水泼洒的墨画,眼前的荒凉死寂瞬息褪去!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片仙云缭绕、鸾凤和鸣的洞天福地!灵泉泊泊,仙芝丛生,奇花异草绽放霞光,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毛孔舒张的浓郁生机,远方似有仙音缥缈,引人沉醉。
“幻阵!固守本心!”岩岗须发皆张,一声暴喝如旱地惊雷,试图震醒沉沦之人。
然此幻阵歹毒异常,直指人心深处最渴望的安宁与美好。一名年轻的苗族战士眼神瞬间涣散,脸上浮现痴迷傻笑,喃喃呼唤着故乡情人的名字,步履蹒跚地便要投向那“灵泉”怀抱。
“阿木!醒来!”身旁一位疤面老兵眼疾手快,铁钳般的大手一把将其拽回,另一手并指如刀,蕴藏雷霆之力,狠狠点在其后心大穴之上!
“噗——!”年轻战士猛地喷出一口浊血,神魂归位,骇得面无人色,冷汗瞬间浸透重衣。
幻象因人而异。在余小生眼中,那“福地”微波荡漾,赫然化作了青木宗后山那片幽静竹林。师尊墨尘子一袭青衫,正立于竹舍门前,面容慈和,眼中饱含赞许与期冀,微笑着向他招手,温言道:“小生,归来就好。”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温暖瞬间冲垮心防,余小生鼻尖一酸,眼眶发热,几乎要脱口应声。但旋即,一股冰冷刺骨的悲恸自心底最深处炸开——师尊早已为护宗而身陨道消!
“虚妄邪祟,安敢乱我道心!破!”他于心中怒叱,识海内青光大盛,观想青木擎天、扎根虚空之象,以无可动摇的守护执念为剑,悍然斩向缠绵幻境!
竹林、茅舍、师尊的身影应声破碎,如镜花水月,消散无踪,眼前再度浮现出那片冰冷死寂的黑色荒原。
然,危机并未结束!
脚下大地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软化!数十条漆黑粘稠、由无数怨念与蚀灵污秽凝聚而成的魔泥触手,无声无息地破土而出,如毒蟒出洞,闪电般缠向众人双腿!触手蕴含极强的腐蚀与吸噬之力,一旦沾身,便疯狂蚕食灵力与生机!
“是蚀灵魔泥!斩断它们!莫让其近身!”岩岗怒吼,手中厚重骨刀罡气暴涨,一刀斩落,如劈山岳,将数条触手齐根斩断!但那断口处黑泥蠕动,竟有再度滋生之势!
其余战士各展神通,刀光剑影、烈火寒冰交织,与那杀之不尽、愈战愈多的魔泥陷入苦斗。
余小生身形如鬼魅般飘忽,于漫天舞动的触手间从容穿梭。他并指成剑,指尖一点极致凝练的青芒吞吐不定,不斩触手,专点其核心——那藏于污秽之中的一点怨念精粹!青木生机真意点入,恰似沸汤泼雪,被点中的触手瞬间枯萎僵直,化作飞灰,再难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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