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消防救援支队特勤中队的车库里,晨光透过高窗斜切进来,在地面投下长条光斑。橙红色的消防车像蛰伏的巨兽,轮胎上还沾着昨夜救援现场的泥点,反光条在微光里泛着冷白。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橡胶和机油的厚重气息,墙角的应急灯外壳磕出了坑,玻璃罩里的灯泡蒙着层薄灰,却仍亮着微弱的暖黄。
亓官黻蹲在应急灯旁,指尖摩挲着灯座上刻的“护你周全”,指腹能摸到字体边缘的毛刺。这四个字是老队长沈建明亲手刻的,十年前那场化工厂火灾后,他从废墟里扒出这盏灯,说“应急灯亮着,心里就有底”。如今灯还在,人却早已不在——官方档案里写着他是“救人时吸入浓烟牺牲”,可亓官黻总觉得不对劲,尤其是上个月在废品站翻到化工厂旧文件时,看到“有毒气体泄漏”的模糊字样,更让她心头发沉。
她刚从废品站过来,帆布手套上还沾着化工厂旧文件的油墨印,指尖蹭到灯座的锈迹,混着油墨成了暗沉的黑。口袋里揣着段干?昨晚给的芯片备份,冰凉的塑料壳硌着腰,那是段干?从她丈夫——也就是当年化工厂的安全工程师遗留的电脑里找到的,据说藏着污染的关键证据。
“这灯都老掉牙了,线路早该换了,上次检修队来,说再用就得短路。”司空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穿着深蓝色作训服,肩章上的两杠三星在晨光里闪了闪,手里拎着个工具箱,金属扣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工具箱侧面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是十年前他和老队长的合影,两人站在消防车前,笑得一脸灿烂。
亓官黻抬头,看见司空黻身后跟着个穿白色消防服的年轻人,个子高得要微微低头才能进车库门,帽檐下露出截干净的下颌线,喉结动了动,似乎有些紧张。胸前的姓名牌写着“沈知意”——看模样该是刚分配来的新兵,眉眼间却有几分熟悉,像极了老队长年轻时的照片。
“老队长留下的东西,哪能说换就换?”亓官黻站起身,拍了拍手套上的灰,目光扫过沈知意腰间的抢险救援刀,刀柄缠的红绳有些眼熟,那绳结的打法很特别,是老队长最爱的平安结,“你就是新来的?听说在集训队拿了三项第一?体能不错。”
沈知意刚要开口,喉结又滚了滚,还没等声音出来,车库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警笛声,红蓝灯光瞬间铺满墙面,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广播里的女声带着电流杂音,刺破了清晨的宁静:“城南区仓储巷仓库起火,有人员被困,火势蔓延迅速,特勤中队立即出警!”
司空黻一把抓过头盔扣在头上,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声音陡然变沉:“亓官,你去协助疏散群众,熟悉周边路线;沈知意跟我上消防车,带好空气呼吸器!”
“等等!”亓官黻突然拽住沈知意的胳膊,手套蹭过对方消防服的反光条,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你腰上的红绳,哪来的?”
沈知意愣了愣,抬手摸了摸红绳,耳尖瞬间红了,像被晨光晒透的樱桃:“我爸留的,他以前也是消防员,说戴着能保平安。”
亓官黻心里咯噔一下,段干?丈夫的旧照片里,老队长沈建明腰间也系着同款红绳,绳尾还坠着个小小的银质平安扣。她还想再问,司空黻已经拉着沈知意往消防车跑,引擎轰鸣着震得地面发颤,轮胎卷起的风扫过她的裤脚,带着股灼热的气息,像是从十年前的火场里吹来的。
城南区仓储巷早已被浓烟笼罩,黑色的烟柱直冲天际,把半边天染成了灰紫,连晨光都被遮得黯淡。居民们抱着行李往巷口跑,小孩的哭声、老人的咳嗽声混着消防车的警笛,吵得人耳膜发疼。亓官黻拽住个抱着猫笼的老太太,帮她把笼子塞进疏散点的蓝色帐篷,指尖触到老太太的手,冰凉得像块铁,还在不停发抖。
“里面还有我家老头子!他说要拿存折,说那是给孙子娶媳妇的钱,拦都拦不住!”老太太抓住亓官黻的手腕,指甲掐得她生疼,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眼里满是慌乱,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流,“姑娘,你让消防员救救他,求你了!”
亓官黻刚要安抚,就看见司空黻带着队员冲进仓库,橙红色的消防服在浓烟里一闪就没了踪影,像被黑暗吞噬的火苗。沈知意背着空气呼吸器,跑在最后面,路过疏散点时,突然回头看了亓官黻一眼,红绳在风里晃了晃,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像是在确认什么。
没过多久,仓库二楼的窗户突然爆发出火光,玻璃碎片像下雨一样往下掉,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有人往后退,挤得帐篷都晃了晃。亓官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攥着老太太的手更紧了,指节都泛了白。她看见司空黻从窗口探出头,怀里抱着个老人,正是老太太的丈夫,老人怀里还紧紧搂着个布包,想来就是存折。沈知意跟在后面,手里举着个燃烧的纸箱,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火舌舔着他的手套,他却没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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