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殡仪馆化妆间,晨光透过磨砂玻璃窗,滤出淡金色的光斑,落在桃木梳妆台上。台面上摆着三排化妆刷,刷毛沾着不同色号的粉底,像一排整齐的小毛笔,刷毛根部还残留着昨夜未清理干净的细微粉尘,在光线下轻轻浮动。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百合香,混着消毒水的清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檀木味——那是亓官龢奶奶传下来的桃木梳散发的,梳齿间还缠着半根银灰色的发丝,是昨夜为一位老教师整理遗容时沾上的。
梳妆镜边缘嵌着一圈铜色花纹,花纹缝隙里积着浅浅的铜绿,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镜面擦得锃亮,能清晰映出墙上“尊重每一位逝者”的标语,标语下方还贴着一张泛黄的便签,写着“今日重点清洁化妆台死角”,是后勤组昨天贴的。窗台上摆着一盆多肉,叶片是浅粉色的,顶端泛着红,像抹了层胭脂,叶片边缘还沾着一点白色的小石子,是小周上周从老家带来给它铺的铺面石。突然,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是住在殡仪馆后院老槐树上的麻雀,它们总在清晨准时叫醒这里的寂静。
亓官龢正给一位老年逝者整理衣领,逝者穿着藏蓝色的中山装,领口有些皱,布料上还留着淡淡的樟脑丸味道,想来是家人存放了多年的寿衣。她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整齐,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指甲油边缘有一点细微的磨损——昨天给一位车祸逝者清理伤口时不小心蹭到的。她轻轻抚平布料褶皱时,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瓷器,指尖划过衣领纽扣,那枚黄铜纽扣已经氧化发黑,却被她擦得泛出微弱的光泽。
“亓姐,今天有位无名女尸,刚从车祸现场送过来,还没登记信息。”殡仪馆的实习生小周端着一个金属托盘走进来,托盘边缘有些变形,是上周他搬东西时不小心撞的。托盘里放着一套新的化妆工具,不锈钢的镊子和剪刀闪着冷光,镊子尖还套着蓝色的保护套,剪刀则贴着“未使用”的标签。小周的额头上沾着细汗,他刚才跑着过来的,生怕耽误了亓官龢的工作。
亓官龢抬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那碎发是上次剪头发时理发师不小心剪短的。她扎着低马尾,发尾微微卷曲,是天生的自然卷,几缕碎发贴在颈后,被晨光染成了金色,还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白色粉末,是化妆用的散粉。“知道了,放这儿吧,我处理完这位就过去。”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目光又落回逝者身上,仔细调整着逝者的领结,确保每一处都整齐妥帖。
小周放下托盘,目光落在亓官龢手边的桃木梳上,梳子柄上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花瓣已经有些模糊。“亓姐,你这梳子用了好几年了吧?看着比我姥姥的还旧。”小周的姥姥也有一把桃木梳,去年冬天不小心摔断了齿,现在还放在老家的抽屉里。
亓官龢拿起梳子,梳齿上还沾着几根花白的头发,是刚才整理老年逝者头发时沾上的。她用手指轻轻拂掉,指尖划过梳柄的梅花纹路:“我奶奶传的,说能梳去逝者的烦恼。”说话时,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这梳子,也是她女儿失踪时带在身上的那把的同款。当年女儿走的时候,还拿着梳子对她说“妈妈,等我回来给你梳头发”,可这一等,就是五年。
处理完老年逝者,亓官龢端着托盘走向停尸间。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墙角的应急灯闪着微弱的红光,是上周电路检修后留下的小故障,后勤组说这周会修。停尸间的门是厚重的不锈钢材质,门上还贴着一张“禁止吸烟”的标识,标识边角已经卷起。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闷响,那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刺耳,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味,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冷光灯照在白色的停尸床上,泛着刺眼的光,灯光下还能看到空气中浮动的细小尘埃。
无名女尸躺在最里面的停尸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布单,布单边缘有一个小小的破洞,是上次收殓时被钉子勾破的。只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发丝有些凌乱,沾着几点泥污,泥污里还混着一点绿色的草屑,像是从郊外的草地上沾来的。亓官龢走过去,伸手轻轻掀开布单,动作缓慢而小心,生怕惊扰了逝者。女尸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裙摆处有撕裂的痕迹,撕裂的边缘还挂着一根细细的白色线丝,膝盖上还留着擦伤的血痂,血痂已经有些发黑,旁边的皮肤泛着青紫。
她拿起化妆棉,蘸了点温水,温水是从旁边的保温壶里倒的,保温壶上印着“镜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字样,是上次医院送逝者过来时落下的。她小心翼翼地擦拭女尸脸上的灰尘,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珍贵的宝物。当擦到耳后时,指尖突然触到一个硬物——是一个小巧的梳子,藏在发丝里,梳齿是象牙白的,梳背刻着一朵小小的桂花,桂花的纹路清晰可见,还能看到细微的打磨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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