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东城区废品回收站,晨光像被揉碎的金箔,洒在堆积如山的旧纸箱上,映出深浅不一的黄。空气里飘着旧书本的油墨味、废塑料的焦糊气,还有远处早点摊飘来的豆浆香,混在一起竟生出几分烟火气的暖意。回收站铁皮屋顶被昨晚的雨打湿,水珠顺着边缘往下滴,“嗒嗒嗒”落在地面的铁皮桶上,像在敲一首不成调的曲子。
亓官黻蹲在废品堆前,指尖捏着半张印着“化工厂”字样的旧报纸,纸边发脆,一捏就掉渣。他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口磨出的毛边里还卡着几根褐色的线头,裤腿上沾着的灰不是昨天分拣玻璃蹭的——那是三天前在化工厂后墙翻找排污管时,被墙角青苔和泥土蹭上的。他的头发乱蓬蓬的,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眼睛,只有在低头翻找东西时,才能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和眼下淡淡的青黑。为了查化工厂的事,他已经三天没睡好,昨晚更是在回收站的临时棚里蜷了半宿,凌晨三点就被冻醒,抱着膝盖等天亮。
他不是闲得没事干。半年前,他最好的兄弟老陈在化工厂当维修工,某天值夜班后再也没回家,最后被发现浮在化工厂附近的河沟里,官方定论是“意外失足溺水”。可亓官黻记得,老陈出事前一周,曾偷偷给他塞过一张写着“GS试剂有问题”的纸条,还反复叮嘱他“别掺和,保命要紧”。他当时没当回事,直到老陈的尸体被抬出来,他才明白那纸条是求救信号。从那天起,他辞了工地的活,混进废品回收站——因为老陈说过,化工厂的废零件、旧文件,最后都会流到这里。
“亓哥,这堆旧零件还分不分啊?”旁边传来年轻小伙的声音,是回收站新来的临时工小周,穿件亮黄色的卫衣,头发染成了浅棕色,发梢还沾着点早上吃油条蹭的油星,手里拎着个装满废螺丝的铁盒,盒子边缘被他捏得变了形。
亓官黻抬头,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分,重点看看有没有带编号的,特别是开头是‘GS’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小周没戴手套的手,补充道,“戴手套,别被零件划到手——上次老王被划了个口子,感染了半个月才好。”
小周撇撇嘴,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手套套上,嘟囔着“天天找这些破玩意儿,能找出金子啊”,但还是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翻捡起来。他其实不想来回收站干活,要不是他妈前段时间查出糖尿病,需要钱做手术,他才不会放弃网吧收银员的活——至少在网吧能吹空调,不用在这灰扑扑的地方吃土。他偷偷瞥了眼亓官黻,心里有点纳闷:这亓哥看着不像缺钱的人,以前在工地是小包工头,怎么突然来捡破烂?而且天天找那些带“GS”的零件,跟走火入魔似的。
亓官黻没理会他的抱怨,目光又落回手里的旧报纸上。报纸上“污染”两个字被人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还有几行模糊的字迹,像是用钢笔写的,可惜大部分都被水渍晕开了,只能看清“孩子”“危险”两个词。他想起昨天遇到的那个女人——段干?,她丈夫是化工厂的研究员,三个月前“突发心脏病”去世,她在丈夫的遗物里,也找到一张类似的报纸,报纸里夹着个纸折的星星,星星上写着“真相在废品站”。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找到新线索。”亓官黻心里嘀咕着,伸手往旁边的废纸箱里探。指尖突然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不是纸板的软,也不是塑料的滑,倒像是金属的冷,还带着点潮湿的锈迹。他心里一动,把那东西掏了出来——是个巴掌大的铁盒子,表面生了锈,边缘还卡着几根褐色的线头,盒子侧面隐约能看到被磨掉的“GS-03”字样。
铁盒上没有锁,亓官黻轻轻一掰就开了。里面铺着一层泛黄的棉絮,棉絮中间,躺着一颗纸折的星星,蓝色的纸,边角有些磨损,纸面上还印着淡淡的荧光粉——和段干?说的那颗几乎一模一样。他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指尖颤抖着捏起星星,刚想展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女人的喘息声。
“亓官黻!你手里拿的什么?”
亓官黻回头,看见段干?站在不远处,身上穿件浅紫色的连衣裙,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晃,裙角还沾着点泥点——她是跑过来的。她的头发今天扎成了低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额角有颗小小的痣,脸上没化妆,眼下的青黑比昨天更明显了,显然也是没睡好。她手里拎着个白色的帆布包,包上印着“荧光材料实验室”的字样,包带被她攥得紧紧的,显然是刚从实验室过来。
“段姐?你怎么来了?”亓官黻站起身,把星星攥在手里,指尖能感觉到纸的粗糙,还有点扎手——纸面上似乎有细小的划痕。
段干?快步走过来,气息还没喘匀,目光死死盯着他的手:“我昨晚整理我丈夫的遗物,发现他的笔记本里夹着张纸条,说‘星星里有真相,在废品站的GS堆里’。”她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颤,“我猜你今天会来,就赶紧过来了——你手里的,是不是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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