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在四人手中传阅,薄薄的几页纸,却仿佛带着山东沃野上丰收的芬芳与沉甸甸的重量。李文启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夏叔更是老泪纵横,喃喃念着“老天爷开眼,老爷积德”。夏紫薇紧握着信纸,眼中闪烁着与有荣焉的泪光,这巨大的成功,让她恍惚间也感受到了一丝来自血脉深处的、与那片土地和那份功绩的微弱连接。
唯有李娇娇,在最初的欣喜过后,迅速平静下来。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楼下会宾楼门前依旧熙攘的人流,锅中升腾的热气与喧闹的人声交织,构成一幅鲜活的人间烟火图。然而,她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这热闹,投向了内城那片森严的府邸区域。
“二哥,夏叔,紫薇,”她转过身,声音清晰而冷静,瞬间将沉浸在喜悦中的三人注意力拉了回来,“新稻大获成功,陛下的嘉奖或许不日就会抵达济南,甚至直达天听。这意味着,我们李家的名字,将会以一种‘祥瑞’、‘功臣’的正面形象,再次进入京城官场的视野。”
李文启立刻领会了妹妹的意思,神色一凛:“娇娇,你是说……时机到了?”
“是契机,但还不是莽撞行动的时机。”李娇娇走回桌边,指尖点在那封家书上,“这封家书,是我们手中一张全新的、分量不轻的牌。它给了我们一个绝佳的理由,一个堂堂正正拜访福伦大学士府的理由。”
夏紫薇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既期待又惶恐地看向李娇娇。
李娇娇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分析道:“以往,我们若贸然投帖求见,理由无非是‘山东同乡’、‘晚辈仰慕’,分量太轻,极易被门房挡回,甚至引来猜疑。但现在不同了。我们李家献稻种、增产粮,于国于民有功,这是实实在在的政绩。二哥,你以李家子弟、新稻种推广参与者(尽管是间接的)的身份,携此佳讯,以向大学士汇报祥瑞、请教农桑治国之道为名,前往拜谒,名正言顺!”
夏叔连连点头:“对对对!这个理由好!大学士管着礼部也好,关心民生也罢,这等祥瑞佳话,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李文启沉吟道:“话虽如此,但福伦位高权重,每日求见者如过江之鲫,即便有此理由,也未必能轻易见到本人。”
“我们不需要第一次就见到福伦本人!”李娇娇斩钉截铁地说,“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成功踏入福家的大门,将李家的名字,连同‘献稻种、增产量’这件事,以一种合理且自然的方式,递到福家管事的面前,哪怕只是一个有头有脸的管家。只要拜帖能顺利递进去,只要门房能客气地将我们引至门房或花厅稍候,而不是直接轰走,就是胜利的第一步!”
她看向紫薇,语气变得格外郑重:“紫薇,这次拜访,你和我,暂时都不露面。”
紫薇一怔,眼中流露出不解和一丝失落。
李娇娇解释道:“我们必须遵循礼制,循序渐进。首次拜访,由二哥以士子身份出面最为妥当。若我们姐妹贸然跟随,反显得突兀,引人疑窦。更重要的是,紫薇,你的亮相,必须在最关键的时刻,要保证第一次见到福家核心人物(最好是福晋甚至是福伦本人)时,能产生最大的效果。现在,还不到你出场的时候。”
紫薇聪慧,立刻明白了李娇娇的深意。她压下心中的波澜,轻轻点头:“娇娇姐,我明白。我听你的安排。”
李娇娇欣慰地拍拍她的手,然后对李文启说:“二哥,接下来的几天,你要重点准备两件事。第一,精心撰写拜帖。措辞要谦恭有礼,既要突出新稻成功的喜讯,彰显李家之功,又不能显得居功自傲。重点落在‘汇报’、‘请教’上,表现出对大学士的敬仰和希望得到指点的诚意。第二,你要准备好一套完整的说辞。万一见到的是管家或清客相公,如何应对;万一(虽然希望渺茫)真有幸见到福伦本人,又该如何对答。关于新稻的细节、推广过程、家父的初衷,你都要了然于胸。”
“我明白。”李文启深吸一口气,感到了肩上沉甸甸的责任,“我这就去准备拜帖草稿,写好后你先帮我参详。”
接下来的几日,会宾楼依旧热闹非凡,但后院小楼里的气氛却截然不同,充满了大战前的紧张与缜密。李文启闭门谢客,全心打磨拜帖和说辞,字斟句酌,反复推演。李娇娇则在一旁充当最严苛的参谋,从用典的准确性到语气分寸的把握,逐一提出意见。
同时,李娇娇动用了这几个月在京城织就的人脉网络。她让夏叔通过市井渠道,再次确认福伦大学士近日是否在京、府上是否有特殊事宜(如寿辰、忌辰等,需避开)。又让李文启通过士林关系,旁敲侧击地了解福伦最近关注的事务,尤其是是否对农桑水利方面有所指示或言论,以便在拜帖和谈话中更能投其所好。
甚至,李娇娇还亲自去了一趟琉璃厂,精心挑选了几样礼物:一方上好的歙砚,寓意文雅;一套新刊印的农书,切合主题;再加上一些山东带来的极品阿胶,滋补实用又不算特别贵重,避免行贿之嫌。礼物不在多重,在于恰到好处,体现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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