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阳光明媚,却照不亮方瑶心头那点因昨日闹剧而生的无奈。她领着神情惴惴的一勺和虽然挨了训却依旧有些混不吝的沈勇,再次踏入了醉仙楼。此行目的是善后——方家与沈家已商定共同赔偿酒楼损失,方瑶代表方家送来银票,也希望沈勇和一勺能当面给掌柜赔个不是,将此事彻底了结。
与昨日的喧嚣杂乱不同,此刻的醉仙楼虽已大致收拾整齐,三三两两的伙计正在做着午市前的准备,大堂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闷气氛。跑堂的伙计认得他们,连忙迎上来,脸上堆着尴尬又带着几分惶恐的笑:“沈公子,方小姐,您二位怎么来了?”
“我们来找你们掌柜,商议赔偿之事。”方瑶语气平和地说道。
那伙计闻言,脸色却更加古怪,搓着手道:“这个……真不巧,我们掌柜的……从早上起就没见着人。平时这个点儿,他早该在前头盯着了,真是奇了怪了。”
“没见人?”沈勇挑眉,“是不是躲起来了?怕小爷我找他算账?”他昨日虽被父亲训斥,但纨绔脾气偶尔还会冒头。
伙计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沈公子说笑了。许是……许是掌柜的昨日受了惊吓,或是身体不适,还在房里歇着呢?要不……小的带几位去后堂掌柜的房外瞧瞧?”
方瑶心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掌柜贾富贵是个精明算计的生意人,昨日酒楼损失不小,他断没有在即将营业的时辰还高卧不起的道理。她点了点头:“有劳小哥带路。”
伙计引着三人穿过喧闹渐起的前堂,走向相对安静的后院。掌柜的房间就在后院一角。伙计上前叩门:“掌柜的?掌柜的?沈公子和方家小姐来了,找您有事商量。”
屋内寂静无声,连一丝呼吸咳嗽都听不见。
伙计又加重力道敲了敲:“掌柜的?您醒着吗?”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不对劲。”方瑶低声道。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空气中似乎隐隐飘散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沈勇是个急性子,见敲门不应,凑到门缝前往里瞧,可惜门缝太窄,什么也看不清。他眼珠一转,四下张望,看到门扉上糊的棉纸,嘿嘿一笑,伸出食指沾了点口水,悄无声息地在门纸上一捅,便戳出了一个小洞。他凑近那小洞,眯起一只眼往里看去——
只一眼,沈勇脸上的嬉笑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骇的煞白。他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烫到一样,声音都变了调:“死……死了!掌柜的死了!”
“什么?!”一勺吓得惊叫出声,紧紧抓住了方瑶的手臂。那带路的伙计更是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方瑶心头巨震,强压下骤然加速的心跳,凑到那个小洞前,屏息向内望去。
房间陈设简单,窗户紧闭。掌柜贾富贵穿着一身中衣,直接挺地仰面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脑袋歪向一边,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神色。而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胸口正中央,赫然插着一把常见的、用来裁剪布料的大剪刀!剪刀的大部分刃身都没入了他的身体,只留下乌木的握柄露在外面,周围的衣物被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一大片,已经有些干涸发黑。
一股寒意从方瑶的脊背窜起。凶杀!而且是如此直接的、充满恨意的凶杀!
“快去报官!”方瑶立刻对那吓傻的伙计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那伙计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跑了出去。
很快,衙役们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声由远及近。为首之人,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刚毅,眉宇间自带一股正气,正是沈一博的义子、东巷府衙的捕头沈杰。他带着手下迅速控制了现场,驱散了闻讯而来、议论纷纷的酒楼人员和其他好奇的住客。
沈杰先是看了一眼脸色发白、惊魂未定的沈勇,又目光扫过紧紧依偎着方瑶、同样受惊不浅的方一勺,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方瑶身上。
这一看,却让他不由得微微一愣。他早已从义父口中得知方家退婚、弟弟与方一勺定亲,以及昨日醉仙楼风波的原委。在他想象中,那位曾以死相逼不愿嫁入沈家的方家大小姐,该是个娇纵或怯懦的闺阁女子。然而眼前的方瑶,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衣裙,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面色虽然凝重,却不见多少慌乱惊恐,一双明眸清澈沉静,正冷静地观察着四周。她似乎比传言中清丽许多,更有一种超乎年龄的镇定气质,与旁边吓得花容失色的方一勺形成了鲜明对比。沈杰办案多年,识人无数,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凶案现场能如此镇定的年轻女子。
他迅速收敛心神,对着三人点了点头,语气沉稳:“沈勇,方小姐,方二小姐,你们怎会在此?又是如何发现尸体的?”
方瑶上前一步,依旧是敛衽一礼,声音清晰地将前来赔偿、发现掌柜失踪、敲门不应、沈勇戳破窗纸发现尸体的经过,条理分明地叙述了一遍,没有丝毫添油加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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