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心领神会,知道这是糜竺递过来的橄榄枝。
他微微颔首,端起粗陶茶杯润了润喉,目光扫过堂中众人,最后定格在糜竺脸上,声音清朗,条理分明:
“子仲兄既问,浩便抛砖引玉,浅析一二。”
“其一,生死之迫,别无选择。”
江浩竖起一根手指,语气陡然转沉
“曹操刺杀董卓,无论成败,已是不死不休之局。他若逃回陈留后龟缩不动,无异于坐以待毙。
董卓何等枭雄?岂容此等大逆之人逍遥法外?
一纸追捕甚至族诛的诏令传至陈留,屠刀落下之时,曹氏满门,鸡犬不留。
这个道理,曹操懂,他那历经宦海沉浮、精于自保的父亲曹嵩更懂。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起兵,便是阖族尽灭,此乃外有强敌,退无可退。
子仲兄智虑深远,岂会看不透这生死攸关的紧迫?”
江浩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锤,敲击着现实,将曹操面临的绝境**裸地展现出来。
糜竺闻言,神色一凛,微微点头,显然认同这第一点。
“其二,家资雄厚,根基已备。”
江浩竖起第二根手指。
“曹嵩其人,曾位列三公,虽因宦官养子出身遭人诟病,但其敛财之能、经营之精,天下罕有,积累的家资,堪称巨万。
更兼其在朝野多年,人脉盘根错节,宗族势力在谯沛之地根深蒂固。曹操逃回陈留,非是丧家之犬,而是猛虎归山。
有如此雄厚的财力、人力为后盾,他有本钱,也有能力迅速拉起一支义兵,此乃内有粮饷,臂膀已成。
反观袁本初等人,或需层层上报,或需多方筹措,焉能如曹操般决绝迅猛?”
江浩的分析点明了曹操起兵的物质基础,这是其他诸侯难以比拟的“起跑线”优势。
糜竺眼中精光闪烁,作为商人,他深知“本钱”的重要性。
“其三,时势所趋,唯快不破。”
江浩竖起第三根手指,目光变得锐利,带着一种俯瞰全局的气势
“至于袁本初、孔文举、韩文节、刘景升等人……”
他轻轻摇头,嘴角掠过一丝哂笑
“若他们真有此心,真有此胆,真有此决断力,恐怕此刻勤王大军早已陈兵虎牢关下,檄文早已传遍九州了。
何须等到今日?又何须等一个‘小小县令’来发起号召?
空谈误国,犹豫败事,此辈或拘泥于名分,或困囿于私利,或逡巡不前,纵有雄兵百万,粮秣如山,亦难成大事。
而曹操,身处绝境,反被逼出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当机立断的魄力,此乃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适时。
其余细枝末节,待矫诏传来,子仲兄亲眼目睹曹操之名位列檄文之首时,自当豁然开朗,无需浩再多言。”
江浩这番论述,堪称“倒果为因”的典范。
由众多原因推导不确定的结果,很难,
但是由结果推导原因,总能胡扯一点。
曹操外部原因:董卓给的压力;
能成功的自身原因:经济基础厚实;
其他人为啥做不成:不需要原因,只需要反面论证,要想做早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逻辑环环相扣,虽带点诡辩色彩,但在当前情境下,极具说服力。
江浩就是按照这个小套路,将糜竺装了进去。
其实江浩也想来个煮酒论英雄,袁绍,好谋无断,外宽内忌,势逆则天下楷模,兴顺则万事皆休;孔融,文学邈俗,并不达治,不善军事;
韩馥,胆小性怯,庸才尔;刘表,保境安民尚可,然胸无大志,多谋少决,教子无方,御妻不严。
想想还是算了,传出去他就成了口无遮拦的喷子祢衡,哪天莫名其妙就死了。
刘备端坐主位,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继而又化为狂喜。
他看向江浩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赏和庆幸。
此子何止是“擅术算,知大事,有诗才”
这洞察人心、剖析大势、言辞犀利却又滴水不漏的本事,简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诚不我欺,唯一的“缺点”,或许就是那份远超其年龄的老成持重,
甚至显得有些“安全感缺乏”,不似寻常少年那般锋芒毕露、意气风发。
但这在乱世,何尝不是一种大智慧?
张飞那张黑脸早已乐开了花,咧着大嘴,冲着刘备和关羽挤眉弄眼,
一脸“瞧见没?多亏俺老张慧眼识珠。”的自得表情,仿佛江浩的惊世之才是他发掘的一般。
关羽一手轻抚着那标志性的美髯,丹凤眼中精光内蕴,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他自负武勇韬略,然观江浩此论,谈笑间剖析天下英雄,直指要害,这份见识格局,令他亦心生钦佩。
他微微颔首,看向江浩的目光又多了几分真正的认可。
“惟清贤弟,高论。”
糜竺长身而起,对着江浩郑重地拱手行了一礼,脸上再无半分试探与居高临下,只剩下由衷的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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