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
简雍整了整身上儒袍,目光平静步伐稳健,向着那象征着权力与死亡的宫门走去。
昨日,他已通过关系,将刘备的拜帖递入朝廷。
出乎意料,仅仅一夜,董卓便给出了回应——今日召见。
这效率本身,就透着一股不寻常。
简雍心知,这并非董卓勤政,而是其内心焦灼与外部压力使然。
关东诸侯虽散,但袁绍、曹操、袁术等人虎视眈眈,自家主公刘备在青州悄然坐大,已成了董卓西迁长安后,必须正视的一股力量。
宫门前,景象已然令人心惊。
两行顶盔贯甲的武士,如同铜浇铁铸的雕像,从宫门直列至远处巍峨的大殿阶下。
他们手中的兵器并非仪仗,而是真正饮过血的大斧、长戟,刃口在清晨的微光中闪烁着幽冷的寒芒。
这些武士眼神漠然,带着西凉军特有的剽悍与杀气,目光扫过简雍,仿佛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简雍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凛:“好大的阵仗,欲以此慑我之心神乎?”
他非但无惧,反而将胸膛挺得更高,步履更为从容,昂首直入。
衣袂随风轻摆,在这肃杀之地,竟显出一种不合时宜的潇洒。
行至殿前广场,一股混合着血腥与焦糊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
广场两侧,数具不成人形的躯体被悬挂在冰冷的铁架之上。
有的被砍断了手足,伤口处血肉模糊,白骨森然;有的被割去了舌头,口中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混合着绝望的哀鸣。
更有甚者,被开膛破肚,内脏流淌出来,引来了几只胆大的乌鸦在空中盘旋。
哀嚎之声不绝于耳,撕心裂肺,将这皇家宫苑渲染得如同阿鼻地狱。
简雍的胃部一阵翻涌,但他强行压下不适,目光迅速扫过,心中明镜似的:“此皆立威之具,示威于我看尔。”
视线再往前,殿阶之下,赫然摆放着两口巨大的铜鼎。
一鼎之下柴火正旺,鼎内热油沸腾,翻滚着金黄的气泡,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热浪扭曲了周围的空气。
另一口鼎则盛满了暗红色的粘稠液体,那无疑是鲜血,鼎内漂浮着数颗人头,男女老少皆有,面容扭曲,双目圆睁,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保留着临死前的极致恐惧。
这景象,足以让心智不坚者当场崩溃。
引路的小太监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几乎不敢直视。
简雍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坚定。
他低声自语:“魑魅魍魉之伎俩,焉能撼动浩然之气?”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引着简雍步入大殿。
殿内光线晦暗,沉重的阴影笼罩四处,唯有董卓所在的主位区域,灯火通明。
空气中弥漫着酒肉香气与一种更浓郁的腥气,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简雍步入殿中,对着主位上那庞大的身影,从容不迫地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长揖之礼,却并未如寻常臣子般跪拜。
殿内主位,董卓如同一座肉山,塞满了那张宽大的镶金座椅。
他并未着朝服,只穿着一件宽松的锦袍,粗壮的手指正撕扯着一只烤羊腿,油脂顺着他花白的胡须滴落。
他咀嚼的声音很大,旁若无人。
两名身姿婀娜面容姣好的宫女,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捶打着肩膀和臂膀,她们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神惊恐,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头睡着的猛虎。
董卓左侧下首,坐着一位中年文士,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眼神内敛,正是其首席谋士、女婿李儒。
右侧,则矗立着一人。
此人身高九尺,头戴束发金冠,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
气宇轩昂,威风凛凛,正是“飞将”吕布。
简雍那不跪不拜的长揖,瞬间打破了殿内看似平静的氛围。
吕布眉头一拧,跨前一步,声如雷霆,在整个大殿中炸响:
“呔,那来使!见太师为何不拜?!”
这一声大喝,震得殿角仿佛都有灰尘簌簌落下,那两名捶背的宫女吓得浑身一颤,几乎软倒在地。
简雍却恍若未闻,他缓缓直起身,迎向吕布那迫人的目光,朗声答道:
“雍,上拜皇天,下拜厚土,中拜君父!焉能拜他人?”
“噗——”
董卓将一口尚未咽下的肉糜喷了出来,猛地推开身边的两位美人。
美人惊呼一声,踉跄跌倒,却不敢发出丝毫怨言。
董卓庞大的身躯前倾,肥肉堆积的脸上,一双眼睛闪烁着凶光,死死盯住简雍:
“好个狂徒!汝不自量力,欲效苏秦、张仪,凭三寸不烂之舌游说于吾?哼!殿外铁架、油鼎、血鼎,汝可择一而入!”
殿内的侍卫手已按上刀柄,只待一声令下。
面对这直接的死亡威胁,简雍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放声大笑,笑声在森严的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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