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的梆子声从皇城鼓楼传来,三下,沉闷如雷,敲在邢劫紧绷的心上。他贴着兼山书院的青砖墙根疾行,黑色夜行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腰间佩刀的刀柄偶尔反射出细碎的月光。刚从贫民窟的暗巷杀出重围,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温热的血珠顺着臂膀滑入袖管,带来一阵刺痛,却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距离林虎明日午时问斩,只剩不到十二个时辰,藏书阁的军粮账本,是唯一能撬动死局的筹码。
兼山书院占地极广,飞檐翘角在月光下勾勒出层层叠叠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书院正门悬挂着“立德树人”的匾额,灯火通明,四名护院手持长枪守在门口,腰间佩着刻有“兼山”二字的腰牌,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来往动静。邢劫没有选择正门,而是绕到西侧的偏巷,按照鹰眼给的布防图,西角门是换防的薄弱环节,亥时三刻交接,仅有半炷香的空窗期。
他隐在巷口的老槐树后,指尖摩挲着从四象卫死者身上搜来的玄铁令牌,令牌上的四象纹路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之前在暗巷交手时,他便发现这些四象卫的招式带着无双王府的影子,显然三方势力早已暗中勾结,只等他自投罗网。可他别无选择,林虎的命、三百亲卫的期盼,还有那些埋骨北境的弟兄,都容不得他退缩。
“换岗!”远处传来护院的喝声,两队人马开始交接。邢劫屏住呼吸,趁着护院核对名册、注意力分散的瞬间,如猎豹般窜出阴影。西角门的守卫刚要抬枪阻拦,他已将玄铁令牌拍在对方眼前,沉声道:“四象卫查案,事关通敌要犯林虎,奉命调取藏书阁军粮账目,耽误了差事,你担待得起?”
守卫的目光在令牌上一扫,瞳孔微缩。四象卫直属于皇帝,权势滔天,兼山书院虽根基深厚,也不愿轻易得罪。他迟疑片刻,刚要开口询问,邢劫已侧身闪过,手掌如铁钳般扣住他的手腕,低声警告:“此事机密,若走漏风声,小心你的脑袋。”守卫被他眼中的杀气震慑,竟不敢再阻拦,眼睁睁看着他推门而入。
书院内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石板路被月光照得发白,两侧的庭院里栽满了松柏,枝桠交错,如同鬼魅的爪牙。邢劫按照布防图所示,避开巡逻的护院,直奔藏书阁。藏书阁是一座三层木楼,通体由紫檀木建成,门窗紧闭,二楼和三楼的窗棂后透出微弱的烛光,显然有人值守。
他绕到藏书阁后侧,找到一处隐蔽的排水口,身形蜷缩,如同狸猫般钻了进去。排水道狭窄潮湿,弥漫着霉味和鼠粪的恶臭,邢劫强忍着不适,匍匐前行,耳边传来阁楼内的脚步声和低语声。“长老,今夜格外安静,会不会有变故?”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安。“放心,无双王府的人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邢劫若敢来,插翅难飞。”苍老的声音回应,正是守阁长老。
邢劫的心猛地一沉,原来对方早已料到他会来藏书阁,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可事到如今,已没有退路。他顺着排水道爬到阁楼底层,撬开一块松动的木板,悄然跃出,落在堆满杂物的角落。藏书阁底层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架,高达数丈,摆满了经史子集,书香与霉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气味。他按照布防图上的标记,直奔东角的“钱粮卷”区域,军粮账本应该藏在那里。
指尖拂过一排排书册的封皮,邢劫的心跳越来越快。北境三年,他与林虎率军驻守边疆,军粮时常短缺,多亏了林虎精打细算,甚至多次私下调拨粮草救济受灾的百姓,这些都记录在账本上。只要找到账本,就能证明林虎从未私吞粮草,更不会通敌叛国。可翻找了许久,始终不见账本的踪影,只有一些寻常的钱粮记录,根本没有实质作用。
“在找这个吗?”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分戏谑。邢劫猛地抬头,只见守阁长老拄着木杖站在二楼的栏杆旁,手中捧着一个深蓝色的布包,正是账本的模样。长老须发皆白,眼神却锐利如鹰,身上穿着一件绣着太极图案的道袍,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威压——竟是一位宗师境界的高手。
邢劫瞬间拔刀,刀光直指长老:“把账本交出来!”
长老轻笑一声,木杖顿地,阁楼内的书架突然晃动起来,数排书架朝着邢劫轰然倒塌。“三年前北境雪灾,林虎私运粮草救济灾民,确实是义举。”长老的声音透过书架倒塌的声响传来,“可那批粮草,本是无双王府拨给书院的专款,你以为,无双王会容得下这个把柄?”
邢劫挥刀劈开迎面而来的书架,木屑飞溅,他借着书架倒塌的间隙,纵身跃向二楼。“账本上有你的署名,你也脱不了干系!”他记得鹰眼说过,当年林虎私运粮草,是守阁长老从中斡旋,账本上必然有长老的印记。
长老眼神一厉,木杖横扫,带着破空之声直逼邢劫面门。“老夫当年帮他,是念及苍生,可如今,书院上下数千门生的性命都握在无双王手里,老夫没得选。”木杖与佩刀相撞,发出“铛”的一声巨响,邢劫只觉手臂发麻,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宗师境界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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