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残室之中,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霸爷那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干呕声在回荡。
他趴在地上,身体剧烈地痉挛着,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眼泪、鼻涕、口水糊了满脸,狼狈不堪,却丝毫无法减轻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恶心与冰寒。
大鹏金翅雕静静地站在一旁,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嘲笑,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凉和同病相怜的沉寂。
他早已知道真相,早已习惯了这种令人作呕的黑暗,但每一次重新撕开这血淋淋的现实,依然会感到刺骨的寒意。
过了好半晌,霸爷才勉强止住呕吐,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他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眼神却像是被地狱之火淬炼过,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的愤怒。
“为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他们…他们怎么敢…怎么能…”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大鹏,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
“鹏哥!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本事这么大!你可是能跟如来掰手腕的顶级大佬!你为什么就眼睁睁看着?!你为什么不去灵山砸了那雷音寺!不去天庭掀了那凌霄殿!你他妈就看着他们这么祸害妖族!祸害凡人?!你还是不是妖?!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根在哪儿?!”
他的质问如同连珠炮般射出,带着一种绝望的、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在他想来,以大鹏这通天彻地的本事,早该揭竿而起了!
面对霸爷几乎失去理智的质问,大鹏没有动怒,脸上反而露出一丝极其复杂难言的苦笑。那笑容里,有无奈,有嘲讽,有愤怒,更有一种深深的、无法挣脱的束缚感。
“为什么?”大鹏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平淡,却蕴含着无尽的辛酸,“你以为我不想?”
他缓缓抬起手,手指指向自己胸前那覆盖着金色羽毛铠甲的左胸心口位置。
“你看清楚了,奔波灞。看清楚了,你就明白,为何强如我,也只能在这泥潭里…挣扎求存!”
说话间,他胸前那华美而坚固的金色羽毛铠甲,如同有生命般缓缓向两侧褪开,露出了下面古铜色的坚实胸膛。
而在那心脏正上方的位置,赫然烙印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约莫巴掌大小、极其复杂的金色符文印记!
其主体是一个不断缓慢旋转、扭曲蠕动的“卍”字符,但仔细看去,那字符的每一笔划,都是由无数更加细微、更加繁复的佛门经咒密密麻麻地缠绕、交织、叠加而成!
它们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蠕动,散发着一种既神圣又极其诡异的金色光芒!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原本应该是祥和神圣的金色佛光,此刻却隐隐透出一股浓黑如墨的晦暗气息!
那黑气如同活物,不断试图侵蚀、污染那金光,却又被符文的力量死死束缚住,两者形成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邪恶的平衡,深深地烙印进血肉之中,甚至能感觉到它与大鹏的心跳同步搏动,仿佛扎根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这…这是…”霸爷瞳孔骤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印记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一种极其强大、却充满禁锢、折磨意味的束缚之力!
“佛记。”大鹏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或者叫它‘佛门紧箍咒’、‘奴印’…随便什么都行,就像……猴子头上那东西……。这是释迦亲手给我种下的‘恩赐’。”
他的语气带着刻骨的讥讽:“当年燃灯古佛黯然退位,释迦牟尼接掌灵山大权。
我本就与他理念不合,见此情形,便已心生去意。
然而,他怎会轻易放我离开?
我金翅大鹏雕,不仅代表着强大的战力,更代表着远古元凤一族残存的气运和影响力。”
“于是,在某次‘佛会’之后,他以‘赐我金身果位,共享极乐荣耀’为名,行那强行禁锢之实!”大鹏的眼中闪过一丝屈辱的怒火,“这佛记一旦种下,便与我的元神、妖骨、血脉彻底捆绑!
除非有圣人出手,以无上法力强行剥离,否则…永世相随,无法解脱!”
他指了指那不断蠕动的符文,声音低沉下去:“每隔百日,我必须亲至大雷音寺,于他座下聆听所谓的‘佛法’,实则就是加固这印记的束缚,否则……这玩意就像活过来一样,疯狂抽取我的妖力,同时释放出一种钻心蚀骨、直击灵魂的痛苦…那种滋味,嘿嘿,就算是俺老鹏这半圣级的修为,也他妈扛不住!几次三番,恨不得直接把心掏出来!”
“他就是要用这无休止的痛苦和束缚告诉我,也告诉所有妖族——”
大鹏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无比,“顺我者,未必昌;但逆我者,必亡!哪怕你是大鹏金翅雕,也得给我乖乖趴着!灵山,有的是手段让你们生不如死!”
“不仅仅是俺老鹏!”大鹏补充道,“但凡是灵山有点本事、又非人族出身、被迫或半被迫加入的,比如青狮、白象,包括净土观音座下的金毛犼、灭土地藏的谛听,哪个身上没点类似的‘小玩意儿’?只不过形式不同罢了!这就是他们控制妖族的手段!美其名曰点化,实则是套上项圈,变成他们看家护院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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