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论摇篮之内,是一种诡异的“稳定”。
现实不再模糊摇曳,声音也不再断续卡顿,但空气(如果混沌中有空气的话)中弥漫着一种粘稠的、被强行“钉”在原地的凝固感。
仿佛整个空间都被灌满了透明的、高速凝固的胶水,虽然不再流动,却无时无刻不传递着令人窒息的压迫。
林癫靠在程远怀里,呼吸依旧微弱,但比之前平稳了些许。
他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沉睡,又像是在与双臂上那两颗“眼睛”进行着无声的、永无休止的内耗。
掌心的原初烙印和左臂的次级癫痕依旧在脉动,色彩变幻,低语喃喃,但它们造成的“存在性危机”被三人之间那股蛮横的羁绊力场暂时锚定了。
小天道紧紧挨着林癫,小手还抓着他的衣角,大眼睛里惊魂未定,时不时就要抬头确认一下父亲和爸爸还在。
他身上的微光也稳定了许多,不再闪烁不定。
玉帝、刃和疤脸等人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就在这悖论摇篮的边缘地带警戒着,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他们能感觉到,林癫身上那两个东西并未沉睡,只是在……消化。
消化刚才那场悖论冲突中产生的“数据”,或者说,“营养”。
程远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一动不动。他的手臂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有些发麻,但他丝毫不敢放松。
林癫身体的冰凉透过衣物传来,让他心头发紧。
他能感觉到,林癫的虚弱不仅仅是力量透支,更是一种本质上的……被啃噬。那两个烙印,似乎在以林癫的“存在”为食。
时间,在这片被固化的悖论中失去了意义。
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直到,林癫的睫毛再次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里的疲惫更深了,像是历经了千万年的磨损。
瞳孔深处的星辰似乎都黯淡了许多,但那份独特的清明还在,只是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属于“癫痕”的阴影。
“你醒了?”程远立刻察觉,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什么。
林癫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视线有些空洞地落在上方——那片由凝固星辉和规则碎片构成的、如同抽象派天花板的混沌穹顶。
过了好几秒,他的目光才缓缓聚焦,落在程远脸上。
“……饿。”
一个极其轻微,却让程远瞬间毛骨悚然的字眼,从林癫苍白的唇间逸出。
不是林癫在说饿。
是烙印在通过他表达。
几乎就在同时,程远的肚子也传来一阵剧烈的、不合时宜的轰鸣!
一股突如其来的、足以烧穿理智的饥饿感,如同岩浆般从他胃里炸开,瞬间席卷全身!
这饥饿感如此原始,如此狂暴,以至于他眼前甚至出现了重影,口中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唾液,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周围的一切——包括玉帝身上流转的仙光,刃机体外壳的金属光泽,甚至疤脸等人身上残破的衣物——都带上了一种诡异的、令人垂涎的“食物”属性!
不仅仅是程远!
“咕噜——”
“呃……好饿……”
“怎么回事?我的灵力在……躁动?”
玉帝、刃、疤脸,乃至小天道,所有人都同时感受到了那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饥饿!
玉帝感觉自己的仙元在哀嚎,仿佛要被某种力量抽干;刃的能源核心发出超载的警告,数据眼中闪过一堆乱码组成的食物符号;疤脸和遗民们更是眼睛发绿,盯着彼此,喉结滚动,仿佛看到了行走的肉排!
小天道捂着肚子,小脸皱成一团,带着哭腔:“爸爸……我好饿……好难受……”
这片被固化的悖论摇篮,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个……食欲的宇宙!
一切的法则,似乎都被扭曲成了与“进食”和“被进食”相关的抽象规则!
“是……‘它’的影响……”林癫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抬起那只被原初烙印侵蚀的手,指向自己的额头,又指向程远,指向所有人,“不是我们在饿……是‘错误’本身……在饥饿。它在寻找……‘补完’的‘养料’。”
“补完?用什么补完?”程远强忍着将那饥饿感压下去,牙齿都在打颤。
林癫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丝……令人胆寒的明悟。
“用……‘矛盾’本身。”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冷的重量,“‘癫痕’是盘古试图修复‘时间痔疮’失败的产物,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充满矛盾的‘错误’。
它渴望‘正确’,但它的存在方式就是‘错误’。
所以,它饥饿,它需要吞噬其他的‘错误’、‘矛盾’、‘悖论’……来……证明自身存在的‘合理性’,或者说,试图通过吞噬更多的‘错误’,来达到某种它无法理解的……‘负负得正’?”
这逻辑扭曲、疯狂,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属于疯子的“自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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