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被撕碎的纸片,在狂暴的数据洪流中翻滚、沉浮。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只有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声音、失控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击着每一个残存的感知碎片。
林癫感觉自己时而被抛入福报岛996的工位,看着程远顶着黑眼圈给他递上一份漏洞百出的PPT;时而又坠入精神病院。
听着程远用麻木的语调说“放弃吧,接受现实”;下一刻又被拉回“方舟”崩毁的瞬间,程远那只冰冷又汗湿的手与他死死交握的触感却异常清晰、灼热……
混乱。极致的混乱。
但在这片足以逼疯任何正常意识的混沌风暴中,林癫那经过千锤百炼(或者说千疯百癫)的神经,反而抓住了一丝诡异的“锚点”——那就是与程远相关的记忆碎片。
它们如同黑暗激流中偶尔闪亮的珍珠,虽然也被洪流裹挟,却始终保持着某种内核的完整性,甚至……彼此之间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他只能拼命地、凭借本能地,朝着那些闪亮的“珍珠”方向挣扎,试图将破碎的意识重新凝聚起来。
仿佛过去了亿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那种剧烈的、撕扯一切的翻滚感终于开始减弱。
周围斑斓狂暴的数据洪流逐渐变得……粘稠起来?
速度放缓,色彩沉淀,开始凝聚成某种更具象的形态。
砰!
林癫感觉自己狠狠砸在了一片“地面”上。
触感并非坚硬,而是某种富有弹性、不断微微波动的东西,像是凝固的果冻,又像是……大量记忆数据压缩沉淀后的底层结构?
他艰难地抬起头,晃了晃仿佛要裂开的脑袋,环顾四周。
他正身处一条巨大无比的、看不到尽头的“回廊”之中。
回廊的“墙壁”、“天花板”和“地面”,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不断流动、闪烁、更迭的图像和声音构成!
这些图像和声音来自无数个不同的源头:有SCP站点的战斗记录,有帝国士兵的战场回忆,有无法名状存在的恐怖低语,有仙侠世界的御剑飞行,有都市生活的车水马龙,甚至还有卡通片段的穿插……无数世界的碎片、无数生命的记忆,被强行杂糅、拼接、流淌于此,形成了一条光怪陆离、令人头晕目眩的记忆回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信息过载的嗡鸣声和无数重叠的、细碎的耳语。
这里,显然是那片数据洪流相对“平静”的某个区域,一个由无数被丢弃或泄露的记忆沉淀形成的诡异层面。
“程远……儿砸……铁疙瘩……老玉……”林癫忍着剧痛和恶心感,挣扎着站起来,试图呼喊同伴的名字,但他的声音在这庞大的回廊中显得微不足道,瞬间就被无数的杂音吞没。
没有回应。
只有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冲刷着他的意识,试图将他同化。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感知。那条通过紧握之手建立的、微弱的“链接”似乎还在,虽然极其微弱,像风中残烛,但指向了一个方向。
他必须找到他们!尤其是程远!那家伙那么怂,在这种地方一秒都待不下去!
他踉跄着,循着那丝微弱的感应,沿着回廊艰难前行。
每一步都像踩在别人的梦里,无数悲欢离合、恐惧狂喜的碎片试图涌入他的大脑,被他用蛮横的“疯”劲强行排斥在外。
回廊并非空无一物。偶尔可以看到一些半透明的、形态不定的“幽灵”在徘徊。
它们似乎是某些特别强烈的记忆碎片凝聚成的残影,重复着生前的某个执念动作:一个SCP研究员不断写着永远无法完成的报告;一个帝国士兵向着不存在的敌人冲锋;一个仙子对着破碎的镜子哭泣……
它们对林癫的存在毫无反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记忆循环中。
走了不知多久,那丝微弱的感应突然变得清晰了一点!
林癫精神一振,加快脚步,拐过一个由无数破碎屏幕构成的弯道,眼前的景象让他猛地停住脚步。
前方的一小片“区域”,回廊的“墙壁”上流淌的画面,不再是杂乱无章,而是变成了相对统一的、压抑的办公室场景!
隔间、电脑、堆积如山的文件、不断闪烁的钉钉图标……
而在这一小片“办公区记忆”的中央,一个蜷缩着的、半透明的身影正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身体剧烈颤抖着。
正是程远!
他似乎被周围那些与他自身深刻记忆共鸣的“办公地狱”场景彻底淹没了,陷入了更深的崩溃。
无数个“上司”的咆哮、“同事”的抱怨、“系统”的提示音从墙壁里渗出,缠绕着他。
“……程远!这份报告今天必须改完!” “……小程啊,你这个方案不行,重做。”
“……滴滴!您有新的加班通知,请及时处理……” “……自愿放弃休假……同意007……” “……求求你别开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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