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狐”入京的消息,如同疫病般在特定的圈子里隐秘传播,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此人真名不详,只知是北戎左贤王最为倚重的智囊,精于算计,擅操弄人心,曾以三寸不烂之舌挑起草原数个部落的内乱,兵不血刃地为左贤王吞并了大片草场。他的到来,意味着北戎改变了策略,从明面的军事施压,转向了更阴险的政治与外交绞杀。
林惊雪在讲武堂的生活看似恢复了平静,授课、研讨、习武,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加粘稠。窥探的目光多了,一些原本友善的面孔变得疏离,就连那两名内侍,似乎也接到了新的指令,监视得更加严密。
赵珩动用了更多力量追踪“毒狐”的行踪,但此人如同真正的狐狸,滑不留手。他并未入住官方的四方馆,也未与任何已知的北戎据点联系,仿佛一滴水融入了京城这片大海。
“他在观察,在等待。”赵珩面色凝重,“他在寻找最佳的切入点和最脆弱的突破口。我们,还有朝中那些主和派、乃至对现状不满的势力,都可能成为他的目标。”
林惊雪默然。她知道,自己这个“北境杀星”,必然是“毒狐”重点关照的对象。她不怕明刀明枪,但这种藏在暗处的毒牙,才最是难防。
数日后,安阳郡主再次广发请帖,于府中举办赏菊宴。经历了上一次的刺杀风波,此次宴会守卫森严了许多。令人意外的是,林惊雪再次收到了邀请。
“郡主这是何意?”林惊雪看着那份精美的请柬,问询的目光投向赵珩。
赵珩把玩着一枚玉佩,眼神深邃:“我那堂妹,心思玲珑。上次宴会出事,她面上无光,此次再办,既是挽回颜面,恐怕也是想看看,这潭水底下,到底还藏着些什么。而且……我收到风声,‘毒狐’可能会借此机会,近距离观察他感兴趣的‘目标’。”
这是一场鸿门宴,却不得不赴。
赏菊宴依旧奢华,宾客如云。经历了上次的惊魂,此次众人言谈举止收敛了不少,但暗地里的目光交汇、窃窃私语,比以往更加频繁。林惊雪依旧是一身素净,独自坐在相对安静的角落,默默观察着在场每一个人。
她看到了几位之前弹劾过她和赵珩的官员,此刻正与几位宗室子弟谈笑风生;也看到了郑小将军等少数几个支持新法的年轻将领,聚在一处,神色间带着忧虑。
酒至半酣,安阳郡主引着一位面容清癯、身着中原文士袍服的中年男子,来到宴席中央。
“诸位,这位是来自江南的苏文先生,乃当世名儒,游学至京,今日特请来与诸位共赏秋菊。”
那“苏文先生”举止优雅,谈吐不俗,引经据典,很快成为场中焦点。他目光平和,扫过众人,在与林惊雪目光接触时,微微停顿,颔首示意,笑容温和,看不出丝毫异样。
但林惊雪心中却猛地一凛。就在方才目光交汇的刹那,她捕捉到对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如同毒蛇般冰冷审视的光芒!这绝非一个普通文士应有的眼神!
“苏文……”林惊雪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几乎可以肯定,此人便是那条潜入京城的“毒狐”!他竟敢以如此身份,公然出现在这等场合!
“苏文”似乎对林惊雪格外感兴趣,借着赏菊论诗的由头,主动走到她这一席。
“这位便是名动北境的林姑娘吧?”他笑容温润,“在下远在江南,亦听闻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之事迹,今日得见,果然风采非凡。”
“先生过奖。”林惊雪神色平静,心中警惕提到最高。
“非是过奖。”苏文摇头,语气恳切,“北境苦寒,将士用命。只是,连年征战,苦的终究是百姓。听闻姑娘在北境亦行安民之举,可见心怀仁慈。不知姑娘对如今边事,有何高见?难道唯有刀兵相见,方能止息干戈?”
话语如春风化雨,却暗藏机锋。这是在试探她的立场,更是想将她引向“穷兵黩武”的论调,离间她与朝中主和派的关系,甚至可能想诱使她说出某些“大逆不道”的言论。
林惊雪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苏先生此言差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北戎屡屡犯边,屠我村落,掠我财货,乃是不争事实。惊雪所为,不过是保境安民,自卫求生。若北戎愿恪守和约,永不犯边,我朝自然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然,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这个道理,苏先生饱读诗书,想必比惊雪更懂。”
她言辞犀利,直接将“挑衅”的帽子扣回北戎头上,并点明和平的前提在于北戎的诚意,而非大宋的单方面退让。
苏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姑娘快人快语。然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若能以外交、商贸化解干戈,岂不胜过尸山血海?”
“若能化解,自然最好。”林惊雪语气转冷,“只怕我朝愿以商贸通好,对方却视我为肥羊,欲壑难填。届时,是继续割肉饲虎,还是奋起反击?先生以为该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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