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立威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一纸烫金请柬送到了靖北侯府。发出邀请的,是素以风雅闻名的荣昌郡主,地点设在城西的皇家别苑“渌水园”,名义是赏玩初开的玉兰,实则是一场汇聚了京中青年才俊、名门闺秀的高端雅集。
“荣昌郡主是已故端慧长公主之女,与太子殿下乃姑表之亲,素来亲近。”赵珩拿着请柬,眉头微蹙,“她此时设宴,恐怕宴无好宴。”
林惊雪指尖划过请柬上精致的纹路,神色平静:“是试探,也是示威。我当众打了他们的人,折了他们的面子,总要知道我这块骨头,到底有多硬。躲是躲不掉的。”
“我陪你同去。”赵珩语气坚定。
林惊雪却摇了摇头:“殿下若去,性质便不同了。这只是一场‘雅集’,我一人足矣。正好,也看看这龙潭虎穴,究竟藏着些什么人物。”
渌水园内,亭台水榭,曲径通幽。玉兰树下,衣香鬓影,丝竹悦耳,一派世家风流。林惊雪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她今日未着戎装,只一袭月白云纹锦裙,墨发简单挽起,插着一支素银簪,通身除了一枚代表侯爵身份的玉佩,再无多余饰物。可那份经由尸山血海淬炼出的冷冽气质,与周遭的软语温香格格不入,如同寒梅误入牡丹园。
荣昌郡主亲自迎上来,她年约二十,容貌明艳,举止得体,笑容却未达眼底:“靖北侯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久闻侯爷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言语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林惊雪微微颔首:“郡主过奖。”
寒暄间,不少官员子弟、世家小姐上前见礼,态度或好奇,或敬畏,或隐含嫉妒。林惊雪应对得体,不卑不亢,目光却始终保持着警惕。
很快,她便感受到了那若有若无的针对。几位自诩才女的小姐,故意在她面前谈论诗词歌赋,引经据典,试图让她这个“武夫”难堪。林惊雪只安静听着,偶尔在被直接问及时,才用最简洁的语言点出其中用典的出处或背后的历史,精准犀利,反而让那几位才女讪讪而退。
“林将军不仅精通兵法,对文墨亦有涉猎,实在令人佩服。”一个温和的男声自身侧响起。
林惊雪转头,看见一位身着杏黄常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他面容与赵珩有几分相似,却更显文弱,眉宇间带着一股养尊处优的慵懒之气,身后跟着几名气息内敛的侍卫。正是当今太子,赵璋。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躬身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林惊雪亦依礼参拜。
太子虚扶一下,笑容和煦:“不必多礼。今日是郡主雅集,大家随意便好。”他目光落在林惊雪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赞赏,“孤在宫中,亦常闻林将军幽州壮举,心向往之。只可惜孤身居东宫,未能亲赴边关,与将军并肩杀敌,实为憾事。”
这话听起来客气,却暗藏机锋。既点明了自己储君的身份,又隐隐将林惊雪与更能亲赴战场的燕王区分开来。
林惊雪垂眸,语气平淡:“殿下身系国本,坐镇中枢,运筹帷幄,同样是守护江山社稷。末将只是尽武将本分,不敢当殿下谬赞。”
太子笑了笑,目光扫过周围的玉兰花:“将军过谦了。对了,听闻将军麾下‘惊凰营’骁勇异常,不知比起父皇的亲军‘金鳞卫’如何?若有机会,孤倒真想见识一番。”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拿私军与皇帝亲卫比较,其心可诛!
林惊雪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金鳞卫’乃陛下亲军,护卫宫禁,忠诚勇武,天下皆知。‘惊凰营’不过是边军一部,职责在于戍卫疆土,岂敢与陛下亲卫相提并论?殿下说笑了。”
太子似乎也只是随口一提,见她应对谨慎,便不再纠缠,转而与荣昌郡主说笑起来。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始终萦绕在林惊雪周围。
雅集进行到一半,林惊雪借故离席,走到一处临水的回廊稍作喘息。水面上倒映着廊檐的剪影和稀疏的星子,夜风带着寒意。
“侯爷似乎不喜这等喧闹?”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惊雪蓦然转身,只见柳承恩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廊柱的阴影下,依旧是一身青衫,手持折扇,面带微笑,仿佛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柳先生真是神出鬼没。”林惊雪眼神锐利如刀,“在这东宫别苑,也能来去自如?”
柳承恩轻笑:“郡主雅集,广邀宾客,柳某不才,亦在受邀之列。”他踱步上前,与林惊雪并肩而立,望着漆黑的水面,“方才太子殿下的话,侯爷以为如何?”
“殿下随口之言,何须计较。”
“是吗?”柳承恩侧过头,目光幽深,“太子殿下对侯爷,可是关注得很。尤其……是在燕王殿下与侯爷往来密切之后。”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蛊惑,“侯爷,您可知,您如今已身处漩涡中心。一边是圣心难测,一边是储君猜忌,另一边是权相虎视。仅凭您一人,加上一个同样被多方掣肘的燕王,真能在这惊涛骇浪中安然无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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