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黑暗,窒息。
这是张夜的意识复苏时最先感受到的东西。
仿佛沉在万米深的海底,巨大的水压碾碎每一寸骨骼,肺里灌满了铅,每一次挣扎都徒劳无功。
然后,是痛,无处不在、深入骨髓的痛,像是整个人被拆散后又勉强拼凑起来。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胸膛剧烈起伏,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金属天花板,柔和的环境灯带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草药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少女的淡淡馨香。他正躺在回响基地医疗区的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薄被。
他微微动了动,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让他闷哼一声。
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右臂被什么压着,有些发麻。他艰难地侧过头。
白静萱蜷缩在床边的椅子上,脑袋枕着他的手臂,睡得正沉。她的小脸侧对着他,睫毛长长的,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只是眉头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也不得安宁。脸颊上还残留着几道已经干涸的泪痕,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显然疲惫至极。
她的一只小手,还无意识地紧紧抓着他被子的一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看着这张熟睡中仍带着惊悸与担忧的脸庞,张夜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一下。
伦敦的腥风血雨、夜空的亡命追逐、爆炸的火光、坠落的直升机……无数画面碎片般涌入脑海,最终定格在自己化作蓝鲸,承载着所有人沉入冰冷大洋的那一刻。
他轻轻、极其缓慢地,想将手臂抽出来,生怕惊醒她。
但细微的动作还是让白静萱惊醒了过来。她睫毛颤动了几下,茫然地睁开眼,当视线对上张夜睁开的双眼时,她先是愣了一秒,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猛地坐直了身体。
“张先生!你醒了?!”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浓浓的喜悦,眼泪瞬间又涌了上来,但这次是高兴的泪水,“你感觉怎么样?哪里还疼?渴不渴?饿不饿?”
她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小手慌乱地想摸摸他的额头,又怕碰疼他,悬在半空不知所措。
“我……没事了。”张夜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水……”
白静萱立刻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扶起他,将吸管递到他嘴边。
温水流过喉咙,滋润了仿佛着火般的干渴,也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不少。
“我们……怎么回来的?我睡了多久?”他靠在床头,缓了口气问道。
“是凯尔哥叫来了约翰先生,开自由号把我们接回来的。”白静萱轻声解释,眼神中带着后怕,“你在丹麦那个海滩变回人形后就昏过去了,怎么叫都不醒……把我们吓坏了。凯尔哥立刻联系了基地,老约翰先生连夜飞过来,把我们所有人都接回了雅浦岛。这已经是你昏迷的第二天下午了。”
两天……张夜心中默算。看来身体的透支远超想象。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依旧酸痛无力,但那种濒临崩溃的虚弱感已经消退,强大的再生能力正在稳步修复损伤。
“大家……都还好吗?”他问,声音依旧低沉。
“嗯!大家都回来了,虽然都受了伤,但没人……没人牺牲。”白静萱用力点头,但眼神一暗,“就是极光组织的特工……只剩下伊娃姐和另外七个人了……埃里哥哥也受了些轻伤,不过不严重。”
听到无人牺牲,张夜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但极光组织的伤亡和埃里的受伤依旧让他心情沉重。
他掀开被子,试图下床。
“张先生!你再休息一下!”白静萱急忙按住他。
“不了,有更重要的事。”张夜摇摇头,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锐利,“亨利·罗斯在哪里?”
“关在禁闭室,有影傀看着。他……很安静。”白静萱答道。
张夜点点头,在白静萱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
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意志已经驱动了身体。
他需要立刻知道真相,天火组织的真相。
半小时后,回响基地深处,一间完全由合金铸造、布满监控的审讯室内。
灯光惨白,照在亨利·罗斯苍白失血的脸上。
他穿着囚服,手上戴着特制磁力镣铐,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眼神空洞,身体微微发抖。与之前在峰会上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此刻的他已经被张夜解除了脑中线虫的控制,恢复了自主意识——有的时候,自主意识反而能带来更多信息。但线虫仍然留在他的体内,防止他反抗或是……说谎。
张夜坐在他的对面,凯尔抱着手臂靠在一旁的墙上,阴影遮住了他半张脸,独眼闪烁着冷光。
艾琳、伊娃、克鲁兹等人则站在单向玻璃后面,沉默地注视着室内。白静萱、苏凝等女孩没有进来,但通过监控屏幕关注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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