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四月末。
历经月余漫长、混乱、损耗巨大的艰难跋涉,裹挟着瘟疫余毒、内部纷争与无尽尘土的闯军洪流,其先头部队的战旗,终于出现在了京畿地区的外围。
当那片相对平坦、却仿佛凝聚了更多历史沉重感的华北平原展现在眼前时,整个喧嚣混乱的队伍,竟出现了一种诡异的、近乎窒息的短暂寂静。
远方,地平线的尽头,天空的颜色似乎都与别处不同,带着一种无形的、沉甸甸的威压。
尽管还看不到城墙垛口,但每一个抬头北望的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座巨城的存在——
大明朝经营了二百余年的心脏,帝国的中枢,象征至高无上皇权的北京城。
它如同一头沉睡的巨龙,盘踞在北方,散发着古老而危险的气息。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骤然爆发的、更加紧张急促的临战状态。
“停止前进!”
“就地扎营!
前出警戒五里!”
“中军立帐!
各营主将速来议事!”
命令一道道传达下去,带着刀锋般的锐利。
持续了月余的缓慢蠕动戛然而止。
数十万人马在广袤的原野上铺开,如同汹涌的海浪突然撞上了无形的堤坝,不得不停下脚步,开始疯狂地构筑临时的栖息地与进攻出发阵地。
栅栏被迅速打下,帐篷如同蘑菇般成片涌现,壕沟开始挖掘。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行军的疲惫和抱怨,而是大战前特有的、混合着恐惧、兴奋与杀戮**的肃杀之气。
刘宗敏麾下的老营精锐,这些真正的战斗骨干,开始从混乱的洪流中分离出来,集结成一个个棱角分明的战斗单元。
他们沉默地擦拭着雪亮的刀枪,检查着弓弦的韧性,给战马喂食最后的精料。
眼神中的贪婪和浮躁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百战老兵特有的冷漠与专注。
一股无形的煞气,以这些精锐为核心,向四周弥漫开来,让那些被编入辅兵营和依旧跟随的流民,感到了刺骨的寒意,纷纷避让。
在这片骤然绷紧的战争氛围中,权力顶峰的几人,各怀心思,进行着最后的冲刺。
李自成的大帐迅速立起,比以往更加威严和戒备森严。
帐内,李自成与刘宗敏等核心武将摩拳擦掌,围着巨大的北京城防草图,声音激昂地商讨着攻城策略。
是围三阙一?
是穴地爆破?
还是集中所有“掌心雷”和精锐,猛攻一门?
每一个决策,都关乎数十万人的生死和“大顺”国祚的存续。
李自成眼中燃烧着灼热的火焰,北京城近在咫尺,那金銮殿上的龙椅,似乎已触手可及。
刘宗敏则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猛虎,不断用拳头砸着地图,咆哮着要第一个杀上城墙。
另一边,牛金星的营帐则呈现出另一种忙碌。
他忙于起草一篇篇文采斐然、历数明朝罪恶、宣扬“顺天应人”的檄文,只等破城之日传檄天下。
同时,他更秘密草拟着新朝的登基大典预案、官员任命名单乃至年号方案。
在他心中,攻破北京已无悬念,真正的战场在于破城之后的权力分配。
他不断地联络城内潜伏的细作和内应,许以高官厚禄,试图在破城一刻就能迅速接管政权,将“从龙之功”最大化。
他的目光,已越过城墙,看到了自己位极人臣、青史留名的未来。
而苏俊朗的营地,则笼罩在一种高度技术性的、精密而压抑的气氛中。
他没有参与军事决策,也无心过问政治谋划,他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最后的战备检查。
他亲自监督技术人员,加紧检修那几十门堪用的火炮,检查每一发炮弹的质量;
精确调配火药的比例和分量,确保威力和稳定性;
甚至再次测试那笨重可笑的“巨喇叭”通讯系统,奢望能在混乱的攻城战中建立起哪怕一丝微弱的联络。
但最重要的,是他对那支最终兵器的严密监控——
“黑袍小队”。
在营地最深处、戒备最森严的区域,苏俊朗和李秀宁穿着特制的防护服,逐一检查王栓子、陈远等基因战士的身体数据和精神状态。
预防这些“人形凶器”在惨烈的攻城战中受到过度刺激而失控,是比应对城墙上的守军更让苏俊朗焦灼的难题。
他反复计算着镇静剂的剂量,强化着心理诱导的“意识锚定”指令,如同在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柄淬毒的双刃剑,唯恐其伤及自身。
然而,外部的威胁并未因大兵压境而稍有缓解,反而变本加厉。
反侦察小组的负责人(一名精干的“龙雀”队员)悄然潜入苏俊朗的营帐,带来了最新的紧急情报:
“先生,监视我们的‘影子’,活动愈发频繁!
昨夜,至少有三股不同来历的探子,试图靠近中军火药库和粮草囤积点!
身手极为了得,若非我们早有防备,险些被其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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