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杨云舒凝视着已熟睡的儿子。
萧天昊的屋子她已命人尽数搬空,所有的器物全部重换。可萧天昊被灌金汁才得活命的插曲,却被今夜所有人记得。
杨云舒坐在床边,目光渐渐从温柔过渡到如冰锥般寒冷。方才进入太医半年的周显跪在她面前,不敢出声。
“周太医,这金汁……”杨云舒踌躇许久,总算问出了想问的话:“…会不会对…天昊的身体有不好的影响?”
“回太子妃,此物虽是污秽,却无毒,请太子妃大可放心。”周显小心回答。
“此番昊儿遭的罪,本宫思来想去,必定不是意外!”
“周显额头贴地,冷汗涔涔:”微,臣……“
“我没有怪你!”杨云舒朗声道:“今日你不顾自己安危,冒险救了小儿,该赏!”
周显悄悄松了口气,叩首:“诊病乃下官份内之事,真正救了大公子的,却是沈娘娘。”
周显想邀功,却不敢邀功。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这自谦的话,在把自己带上青云路的同时也带上了绝路。而另一个好人也被自己带上一条不归之路。
这日,萧天昊已完全好转,屋子也装饰一新。周显过来给他请平安脉。
“回太子妃,大公子已全然无碍,请太子妃放心。”周显拱手,一脸堆着笑。
杨云舒含笑看着正将小厮当马骑的萧天昊,声音却冷得像冰:“那日沈娘娘所剩的花生酥可查了?“
”回太子妃,臣与多位太医都查了,确未发现有毒。”周显顿了顿,“且那日食用过的人,我也暗中查访,也都,没有任何发现。”
这事情查不出结果,萧天昊发病又是事实,周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应对这对太子妃。
“会不会……”杨云舒沉吟片刻,道:“那毒…定然不在点心里,必是用了更隐秘的法子。”
周显略一思考,道:“我反复问了当时在的所有人,都说当时沈侧妃只用手拿了一块给大公子,便再没人碰过那花生酥。”
“且后来那半盘子花生酥皆是大公子自己捧着盘子吃的,并未假手任何人。”
两人都陷入沉默,须臾,周显眉头动了动,忽的抬眸:“太子妃,您说,那毒,会不会藏在她的指甲里?”
他这一句话,顿时让找不到仇人的杨云舒茅塞顿开——是了,一定是这样,不然,又如何解释,其他吃了的人没事,单天昊有事?
好你个沈秋菡,为了毒害天昊,又不让我怀疑,竟然还假惺惺地出言救他!喂我天昊灌下那等污秽之物,若将来天昊登上大统,岂不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而此刻周显的心里,打的却是自己的小算盘——若顺着杨云舒的话说,以后就算皇孙真有不测,也不会怪到自己头上; 若按着事实真相,万一她怒火无处发泄,拿自己当替罪羊,岂不失策?
恰此时,孕肚初显的沈秋菡被青莲扶着,走出了月门。
“姐姐,”沈秋菡快走两步,行至杨云舒面前,含笑浅浅一礼。
“快给沈侧妃看坐。”杨云舒脸上凝着笑,吩咐道。可此前,她都叫沈秋菡妹妹。
半月后,周显于深夜被召入内室。
香烟袅袅,左右已退。杨云舒温声开口:”周太医年轻有为,不日后太子登基,或者太医院院判之位更合适给你这样,年轻有为,还有胆识的人做。“
她的言下之意不要再明显。
周显惶恐,再怎么愚笨,他也听出来,杨云舒这是有不能做的事需要他去做。
“下官年纪尚轻,尚不能担当大任。多谢太子妃抬爱,臣不敢受无功之禄。”
杨云舒话锋一转,语气森然:“但前程似锦,也需活得长久才可以。”
周显磕头的身体一僵。
“近日来,我夜不成寐,总梦见沈侧妃腹中孩儿,抢了我天昊之位……倘若此梦乃是预兆,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太,太子,妃……”周显一身冷汗。
“他日,沈侧妃若诞下个郡主便罢了,若还是个公子……我恐怕会重演旧日东宫夺嫡旧事。周太医,你是聪明人,当知兄弟相残的惨烈,更懂得防串于未燃的道理……”
周显伏地发抖,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一个劲儿的点头称“是”。
“好,那么,你给我想个办法,让本官的心病“不小心”失掉。
杨云舒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吓得周显全身的热气顿时消散。他颤抖道:“下,下官,不,不敢!”
“不敢?”杨云舍声音愈冷,翻身坐起。身上锦被似无意滑落,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拦那片雪白的绵软,只留一条白藕般的手臂在外面。
周显趴地颤抖:“不,不敢!谋害皇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好,那么,我现在大叫一声,你说…”杨云舒伸出一只白皙的足尖,重重地将踩在周显后脑上:“你说…这会儿若有侍卫进来,够不够你死上一回呢?”
周显瘫倒在地。
离开杨云舒内室的时候,背后那句话一直在周显的耳边萦绕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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