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行至一半,出现了一块相对平缓的开阔地。
嶙峋的怪石围成一个天然的院坝,脚下是灰败的沙土,寸草不生。站在这里,抬头便能更清晰地看到那笼罩在山巅的金光,像一碗倒扣的、流淌着毒汁的黄金。
那股无形的吸力与阴冷的威压,在这里变得尤为强烈。
队伍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恐惧。那群麻木的镇民,在石满的带领下缩在院坝一角,像一群受惊的鹌鹑,不敢再往前一步。他们体内的生机与怨气,与这座大阵的呼吸同频,此刻的感受,无异于站在了铡刀的刀口之下。
“柳姑娘!不能再走了!”张晋终于绷不住了。他一张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官服的下摆沾满了尘土,哪还有半分官威。他拦在柳姑娘面前,声音嘶哑,“你看这鬼地方!这根本不是什么仙山,是座妖山!我们必须回去!”
柳姑娘的状况比他还差。她靠着那名年轻护卫的搀扶才勉强站稳,胸口那枚玉佩透出的微弱紫气,如风中残烛,在她周身摇曳,勉力抵挡着山中恶意的侵蚀。
可她的眼神,依旧死死地盯着山顶。
“不。”她摇了摇头,声音虚弱,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执拗,“张大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夫君……他等不了。找不到龙涎草,他……他会死的。”
“可你再走下去,先死的就是你!”张晋急得直跺脚,他猛地转向那沉默的护卫,几乎是指着对方的鼻子,“你是干什么吃的!你的职责就是保护姑娘!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吗?!”
那年轻护卫抬起眼皮,看了张晋一眼。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我的职责,是听从姑娘的命令。”
一句话,把张晋所有的焦躁和怒火都堵了回去。他张了张嘴,颓然地垂下手臂,满脸的绝望。
“啧,真是感天动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插了进来。
李闲揣着手,晃悠到这几人面前,他脸上挂着那种欠揍的笑容,目光在柳姑娘和张晋之间来回扫视:“一个为夫寻药,一个护花情切。就是不知道,张大人你这么卖命,是图她这个人呢,还是图她背后那道,让你不得不从的圣旨啊?”
话音刚落,张晋和柳姑娘身后的护卫,脸色同时剧变!
张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一颤。那护卫更是眼神一厉,扶着柳姑娘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另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按在了刀柄上,一股凝练如实质的杀气,遥遥锁定了李闲。
柳姑娘的眼中,也第一次闪过一丝慌乱。
“好戏,好戏啊。”李闲浑不在意那股杀气,反而拍了拍手,笑得更开心了。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仿佛带着山巅的寒气,从他们头顶上方的山路传来。
“山野精怪,也敢在此窥探天机?”
众人骇然抬头。
只见上方的山道拐角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三道人影。他们皆身穿青色道袍,上绣云纹,脚踩芒鞋,手持拂尘。为首的是个中年道士,面容瘦削,眼神阴鸷,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院坝里的所有人,那目光不像是看人,更像是看着一群闯入自家菜园的猪。
他身后的两个年轻道士,更是满脸的倨傲与不屑。
青玄宗!
李闲的眼睛亮了。他能“尝”到,这三人身上那股与此地大阵同出一源的、令人作呕的法力气息。
“凡人,此山已被我青玄观设为禁地。”为首的道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念你们无知,速速滚下山去,可活一命。若敢再进一步……”
他的目光扫过那群瑟瑟发抖的镇民,最后定格在李闲身上,眼中杀机一闪:“主事之人,抽魂炼魄,永世不得超生!”
张晋和柳姑娘等人,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仙长!这真是仙长!可这仙长口中的话,却比山里的寒风还要刺骨。
不等众人反应,另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从他们来时的山路下方响起。
“前边的人留步!”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七八个劲装大汉,手持朴刀,身背行囊,正迅速地攀上山路,转眼就到了院坝入口。为首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脸上有一道从眉角到嘴角的刀疤,眼神锐利如鹰。
他目光一扫,先是看到了那三个青衣道士,眉头一皱。随即,他的视线落在柳姑娘和她身边的护卫身上,最后停在了张晋那身显眼的官服上。
刀疤脸汉子没有理会山上的道士,目光如电,直直落在柳姑娘身旁的年轻护卫身上,微微点头,抱拳沉声道:“在下铁盾镖局雷雄,奉命前来接应,看来,是遇到麻烦了?”
铁盾镖局?张晋脑子嗡的一声。京城最有名的三大镖局之一,专走达官贵人的门路,要价高得离谱,信誉也硬得吓人。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柳姑娘身边的年轻护卫,在看到这群镖师时,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但随即又警惕地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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