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脖子老槐树下,人群死寂。
那一声嘶哑的“我带你去”,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笼罩在矿山镇上空百年的阴云。
老者踉跄起身,佝偻的背影在前,朝着镇子深处那条通往山脚的土路走去。他的身后,李闲不紧不慢地跟着,手里还把玩着那只雕了一半的木鸟。
更多的人影,从破败的屋檐下,从阴暗的墙角处,无声地汇聚过来。他们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形成了一支沉默而压抑的送葬队伍。
他们送的,或许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外乡人,也或许是他们自己。
方文山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他紧紧贴着李闲,感觉周围那些麻木的眼神,比临江府三万军魂的煞气还要冰冷刺骨。
“公、公子……他们……他们都跟着……”他声音发颤。
“怕什么。”李闲头也不回,指尖在木鸟粗糙的背脊上轻轻摩挲,“人多,热闹。”
他的心念,早已沉入了这小小的木雕之中。
【名称:囚鸟(未完成)】
【状态:承载三代之怨,百年之苦。】
【属性:怨力、死气、执念。】
【已与雕刻者‘石满’因果相连。】
【备注:它渴望飞翔,却被无形的牢笼困于方寸之间。它的翅膀承载的不是风,而是整个矿山镇所有活人与死人的绝望。接下它,便接下了这份因果。】
一道冰冷的信息流在李闲脑中划过。
他笑了。
因果?他最喜欢的就是因果。有因有果,才有账可算,才有功德可收。
他将木鸟揣进怀里,那股源自三代人的冰冷怨气,贴着胸口,却让他感觉无比踏实。这就像一纸契约,白纸黑字,写明了青玄宗欠他的本金与利息。
队伍穿过死气沉沉的街道,空气中那股混合着尘土与绝望的味道愈发浓重。就在队伍即将走出镇口,踏上那条通往金脊山脚的黄土路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呵斥声。
“站住!什么人!”
只见镇口的路被几人拦住了。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身穿七品官服,面容白净,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傲气和急躁。他身边站着两名挎刀的衙役,正一脸警惕地按着刀柄。
在这三人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裙,荆钗布裙,却难掩其清丽的容颜。只是她脸色苍白,眼神里透着一股与这个镇子格格不入的焦虑与期盼。她紧紧攥着一个包裹,目光越过众人,直直地望向那座灰白色的金脊山。
领路的老人石满,看到那身官服,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畏惧,脚步下意识地停住了。
“张……张大人……”他嗫嚅着。
那张姓官员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扫过石满,以及他身后那一大群沉默的镇民,最后目光落在了衣着和气质都格格不入的李闲和方文山身上。
“本官乃朝廷新派的矿监张晋,奉旨重开金脊山矿脉,以充国库!”他扬了扬下巴,声音不大,官威却摆得十足,“你们这群刁民,聚众在此,想要作乱吗?还有你们两个,是何来路?”
李闲掏了掏耳朵,还没开口,他身后的方文山已经抢先一步,陪着笑脸躬身道:“官爷误会,误会了!我们是路过的商人,这位是……”
“我是个算命的。”李闲打断了方文山,懒洋洋地踱步上前,绕着张晋走了一圈,还煞有介事地在他身上嗅了嗅,啧啧称奇道:“怪哉,怪哉!我算过掉脑袋的,算过抄家灭族的,还是头一次见着您这种……官气里混着铁锈味和尸臭的。大人,您这不是来开矿,是赶着来给自己挑块风水宝穴啊?恭喜了,这金脊山山清水秀……哦不,山穷水恶,正适合您这种‘想升官发财,先死上一百来年’的绝佳面相。
“放肆!”张晋脸色一沉,身边的衙役“呛啷”一声拔出半截腰刀。
“大胆狂徒,竟敢对朝廷命官胡言乱语!”
李闲浑不在意,反而咧嘴一笑:“你看,我算得准吧?这不就见血光了吗?”
他指了指衙役的刀,又指了指张晋的头顶:“大人,你这顶乌纱帽,怕是戴不久了。这金脊山不是金山,是座坟山。你不是来开矿的,你是来陪葬的。”
“你!”张晋气得脸色发青,他寒窗苦读十年,好不容易外放当个有油水的矿监,最恨的就是这些装神弄鬼的江湖骗子。
“一派胡言!”他厉声呵斥,“金脊山乃我朝龙兴之地,藏有金龙龙脉,不过是前朝管理不善,致使矿洞塌方,如今圣上开恩,允我重开矿脉,乃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你们这群愚夫村民,受了什么妖人蛊惑,竟敢阻拦?”
他说着,目光转向那一直沉默的布裙女子,语气稍缓:“柳姑娘,你放心。本官已查阅过县志,百年前那场塌方,确有幸存者。你那未婚夫的祖上,或许就在其中,只要挖开矿洞,说不定就能找到他家传的信物。”
那姓柳的女子仿佛没看见周围那些空洞麻木的眼神,又或者说是不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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