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很好喝。”
凌鹤卿低眉浅笑,修长的手指执着银匙,一勺一勺将参汤送入口中。
动作优雅从容,仿佛饮的不是十全大补汤,而是琼浆玉露。
阮扶风玄色袖袍下的指节微微发紧。
眼前这个乖顺饮汤的男子,与朝堂上代行天子之职的权臣判若两人。
他忽然想起这些年朝野上下的疑惑。
凌鹤卿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篡夺皇权,却始终忠心耿耿得令人费解。
阮家老祖甚至猜测,是否人皇曾救过他的性命。
原来……
原来他只是认错了人。
如今这份偏执的忠诚,这份近乎疯狂的守护欲,全都倾注在了阮轻舞身上。
阮扶风灰蓝瞳孔微缩——这样的凌鹤卿,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小竹子喜欢的话,还有一锅。”
阮轻舞的声音温柔似水,紫藤花簪在灯下流转微光。
她正要起身,却见凌鹤卿的手微微一顿。
“我……”
“虚不受补。”
他抬眸,湿漉漉的眸子映着烛火,脆弱得像是随时会破碎的薄冰。
他苍白的指尖轻抵碗沿,补汤的热气氤氲了他精致的眉眼。
一滴汗顺着额角滑落,没入衣领。
明明难受得紧,却还要强撑着对她露出一抹浅笑。
阮轻舞心头一软,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碗:“那便不喝了,吃点其他的吧!”
她的指尖无意间擦过他的手腕,凌鹤卿睫羽轻颤,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望着她的眼神专注至极,仿佛这世间除她之外,再无其他值得入眼的事物。
阮扶风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口中佳肴酸得很。
他早该知道的——能让凌鹤卿这样的人俯首称臣的,从来都不是权势,而是天上的月光。
“轻轻,今夜……哥哥可以留下吗?”
阮扶风的声音如夜风拂过琴弦,灰蓝发丝垂落肩头,在月光下流转着幽暗光泽。
他指尖轻叩桌沿,玄色袖袍上的银链发出细碎清响。
凌鹤卿执勺的手蓦地一顿。
儒雅俊逸的面容瞬间凝上一层寒霜,周身气息险些失控。
绣竹广袖下,指节捏得发白,青瓷碗沿无声裂开一道细纹。
“哥哥,我,我也有点虚。”
阮轻舞双颊蓦地飞上红霞,如初绽的芍药染了晨露。
她慌乱捧起星泪备的枸杞甜汤,小口啜饮时,睫羽轻颤如蝶翼。
莹润的唇瓣沾了蜜色汤水,在灯下泛着诱人光泽。
这无意间的娇态,让原本心无杂念的南域王眸色骤暗。
他忽然倾身,玄色衣袍在桌面上投下侵略性的阴影。
“那哥哥只抱着轻轻,好不好?”
话音未落,凌鹤卿手中的汤匙“叮”地撞上碗壁。
他垂首掩去眼底翻涌的暗色,露珠玉坠在发间剧烈摇晃,仿佛下一秒就会坠落。
“今夜……我还要跟师尊学龙族古文。”
阮轻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碗沿,声音轻软。
“学完才能回来。”
“那哥哥在家等你。”
阮扶风低笑时,灰蓝发丝扫过她泛红的耳尖。
他刻意睨了凌鹤卿一眼,眸子在烛光下闪过寒芒,宣布着他的所有权。
“那哥哥今夜就住我隔壁的厢房。“
阮轻舞话音落下,那间临水的雅室,本是留给师尊的居所。
凌鹤卿袖下一枚青玉棋子无声化为齑粉。
“小月亮,我……无处可去,住柴房便好。”
凌鹤卿抬眸时,眼底似有星河流转,却又很快归于平静。
他的声音清润如竹露,听不出半分妒意,唯有袖中微微蜷起的手指,泄露了一丝心绪。
“我们这儿可没有柴房。”
星泪化作的水晶蝶扑闪着翅膀,鳞粉洒落点点星光。
“这样啊……”
凌鹤卿低垂眼睫,露珠玉坠在发间轻晃,声音低落得如同被雨打湿的竹叶。
“那我便在门外守着吧。”
夜风拂过他的衣袍,绣竹纹路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衬得他身影单薄如纸。
“小竹子若是不介意……”
“还是住空间里那间旧屋可好?”
阮轻舞温柔而怜惜的目光落向他。
凌鹤卿猛地抬眸,向来从容的面容罕见地浮现一丝惊色。
“我……从前的住处,还在?”
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了美梦。
他原以为,自己早已成为她生命中的过客。
那些竹影摇曳的旧时光,都湮灭在岁月长河里。
却不想,她竟一直为他留着归处。
“当然在呀。”
星泪绕着凌鹤卿飞舞。
“主人不仅留着,还和我一起时常清扫呢。”
凌鹤卿倏然攥紧衣袖,骨节发白。
“我……”
他嗓音微哑,素来能言善辩的国师大人,此刻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阮轻舞忽然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竹子,欢迎回家呀。”
夜风骤停,月华如水。
凌鹤卿望着她温柔的眉眼,忽然觉得这些年的孤寂和寻找,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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