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念话音落下,屋里静得能听见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老周脸上的震惊慢慢褪去,转变成一种深深审视。
他粗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目光在木念苍白却异常坚定脸上逡巡。
“木姑娘。”他嗓音沙哑,“您到底是谁?墨家传人?还是……”
他瞥了一眼龙湖,剩下话没说出来,但意思很明显——还是与北戎宫廷有牵扯的人?
龙湖扶着木念手臂微微收紧,替她答道:“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需要雪莲、你知道密道信息。”
木念轻轻推开龙湖的手,自己站稳,直视老周,出声:
“周师傅,先帝建造北戎皇宫时,征召天下能工巧匠,尤以墨家为最。皇宫宝库建于山腹,机关重重,若不留后路,岂非将自身性命也置于险地?
你是参与核心建造的墨家首席周恒。你胸口狼头刺青是御前侍卫标记。你虎口、指腹旧茧,是常年操控钻探、测绘工具所致。一个侍卫,怎会精通此道?”
木念缓了口气,压下喉间翻涌的腥甜,继续道:
“除非你本就是以工匠身份入选御前,双重职责。当年宫廷剧变,你侥幸逃脱,隐姓埋名。
那三条密道,是你为自己,也曾为先帝留的退路。我说得可对?”
周恒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墙壁,发出沉闷一响。
他嘴唇哆嗦,看着木念的眼神如同看着鬼魅。“你……你连这都知道……”
“我不知道,”木念实话实说,“我只是根据痕迹推测。现在,需要你证实。”
周恒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他走到墙角,蹲下身,指甲在几块砖缝间抠弄几下,取出一块活动的方砖,从里面拿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小卷。
他小心翼翼地在桌上铺开,那是一张材质特殊、略显发黄皮革,上面用极其精细的线条绘制着复杂图案。
周恒指着图纸,声音低沉:
“这就是北戎皇宫宝库及周边密道全图。三条密道,入口各异。一条在御花园假山群玲珑石下,一条在浣衣局废弃水井中段。”
“还有一条……”他手指点向皇宫侧面一座不起眼附属建筑道,“在冷宫后的宗庙祭祀偏殿,香案之下。”
龙湖目光地扫过图纸,将关键位置一一记下,出声:“守卫情况?”
周恒道:
“宝库外围由禁军十二时辰轮守,内部机关是我当年亲手参与布置,牵丝引线,落石毒烟,步步杀机。
尤其是通往核心药藏室最后一段路,地板由机关控制,一步踏错,万箭齐发。那株千年雪莲,就供奉在最深处的寒玉台上。”
他看向木念,忧心忡忡道:
“殿下、木姑娘,非是老臣怯懦,那地方实在是龙潭虎穴,单凭一人之力,几乎不可能……”
“谁说他一个人去?”
木念打断他,手指点在宗庙偏殿那条密道上,“周师傅,这条密道,为何在祭祀偏殿这里,线路标注的墨色与别处略有不同?似乎……更沉一些,是后来修改过?”
周恒一愣,凑近仔细看了看,出声:
“咦?确实……这条线当初不是如此走向。看来,是后来有人动过……难道是当年参与修改图纸的其他人……”
线索在此处又绕回了原点。
木念出声:“陈源那些人,处理干净了?”
龙湖点头道:“人都捆结实,搜过身,除些零碎兵器,没别的东西。那个被他胁迫少年和他妹妹,也安顿好了。”
“问出他们是如何接头的吗?”木念道。
“陈源嘴硬,只说是单线联系,下次传递消息在半月后。”龙湖语气冷冽,“不过,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龙湖摊开手,掌心是一枚小小、不起眼的铁片,形状有些怪异,像半片钥匙。
木念拿起铁片,对着灯光看了看,又放在鼻尖轻嗅,出声:
“有股极淡的……硝石和硫磺混合的味道。这不是钥匙,这是引爆机关一部分。他们果然还有后手,恐怕不止陈源这一批人。”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轻轻叩门声,是负责看守陈源的一个手下,面色惊惶:
“木、木姑娘,龙大哥,不好了。陈源他……他不太对劲,浑身发烫,嘴里胡言乱语,说什么时辰到了、一起上路……”
木念与龙湖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猜测。
“走,去看看。”木念边说边抓起桌上的小药瓶抿了一口,强压下不适,率先朝外走去。
临时关押叛徒的土窖里,陈源被捆着丢在角落,果然面色潮红,身体不住抽搐,眼神涣散,嘴角溢出白沫。
他兀自喃喃:“都来了……嘿……谁也跑不了……”
木念蹲下身,不顾污秽,捏开他的嘴看了看舌苔,又翻看他眼皮,出声:
“他中了毒,一种延迟发作的混合剧毒。看症状,应该是之前就服下,此刻刚好发作。”
她站起身,环顾这阴暗的土窖,目光最终落在角落里一堆看似杂乱的干草上。“把他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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