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未完全褪去,安吉城却已提前苏醒。城门口悬挂的三颗血淋淋的人头,如同三记惊雷,炸响了沉寂的州城。张秃子、刘莽、王师爷,这三个昔日作威作福、无人敢惹的名字,如今以最凄惨的方式昭示着他们的结局。
城门旁新张贴的安民告示,墨迹未干。上面不仅罗列了三人冒充钦差、勒索商贾、勾结分赃的累累罪行,更以斩钉截铁的语气宣告了东王林阳亲临安吉,整肃纲纪的决心。告示末尾,“天明之后,于州府衙门前设下鸣冤鼓,本王亲自受理一切冤屈!”更是像一道强光,刺破了笼罩在安吉百姓心头的阴霾。
起初,人们只是远远围观,交头接耳,脸上混杂着恐惧、怀疑和一丝不敢置信的期盼。那面新设的鸣冤鼓,静静地立在州府衙门前的石狮子旁,仿佛一个沉默的见证。
“真的…能告吗?会不会是引蛇出洞?”
一个老汉低声问旁边的同伴。
“那可是东王…连张秃子他们都杀了…或许,这次是真的?”
日头渐渐升高,衙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却无人敢上前击鼓。压抑的沉默中,是无数双渴望又畏惧的眼睛。
衙门内堂,林阳端坐主位,苏雨晴、陈小花分立两侧,一队队太平军精锐如雕塑般警戒。冯云山和左宗棠通过加急渠道传来的回信也已送到,信中不仅完全支持林阳的决断,更提出了几条后续整顿吏治、安抚民心的具体建议。
“东王,外面百姓……”
苏雨晴看着门外黑压压的人群,有些焦急。
林阳神色平静,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他们在等第一个敲鼓的人。也在看本王,是否真有为他们做主的胆量和能力。沉疴已久,信任需用行动换取。”
他的话音刚落——
“咚咚咚!”
一阵沉闷却坚定的鼓响,骤然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这鼓声,如同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衙门口。
只见昨日那位“永昌隆”生丝商行的老掌柜,在儿子的搀扶下,扔掉了鼓槌,他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朝着衙门正堂,双膝跪地,用尽全身力气高呼:
“小民‘永昌隆’掌柜赵德柱,状告恶徒张秃子、刘莽、王师爷及其党羽,昨日光天化日之下,强闯民宅,污蔑构陷,抢走生丝一百担,现银五千两!求东王为小民做主,追回血汗,还我清白!”
老掌柜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他豁出去了!东王既然杀了首恶,他就要第一个站出来,讨还公道!
这一声状告,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人们心中的堤坝。
“咚!咚!咚!”
鼓声开始接二连三地响起,越来越密集,最终连成一片悲愤的交响!
“小民状告原清妖降兵王五,昨日抢走我家仅有的三斗粮种!”
“民女状告州府税吏,强行摊派‘剿匪捐’,逼得我爹跳了井!”
“草民状告本地乡绅李扒皮,勾结营官,强占我家田产!”
“小人状告……”
哭喊声、控诉声、鸣冤声如同潮水般涌向公堂。无数人跪倒在地,高举着状纸,或是仅仅伸出布满老茧、伤痕累累的手,指向那些曾经欺压他们的人。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冤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衙门前的空地上,很快跪满了黑压压的百姓。后来的甚至排到了街角。
陈小花迅速带人维持秩序,分发状纸,登记名册。苏雨晴则协助林阳,快速浏览梳理着如雪片般飞来的诉状。黑鸦队员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人群,防备可能出现的狗急跳墙之举。
林阳看着眼前这悲壮的一幕,脸色铁青,胸中怒火与责任感交织升腾。他知道情况糟糕,却没想到民怨已深重至此!
“肃静!”
林阳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场中瞬间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聚焦在他身上。
“你们的状纸,本王接了!你们的冤屈,本王管了!”
林阳站起身,走到公堂门口,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期盼的面孔,
“本王在此立誓:凡状纸所控,一经查实,无论涉及何人,官职大小,背景如何,定严惩不贷,绝不姑息!所夺财物,尽数追回,发还原主!”
“来人啊!”
“在!”
黑鸦队员齐声应诺,声震屋瓦。
“持我令牌,按状纸名录,即刻拿人!凡有抵抗,格杀勿论!”
“是!”
“传令城外部队,分头行动,包围所有涉案兵营、府邸、乡绅宅院,不得走脱一人!”
“是!”
一道道命令如同出鞘的利剑,刺向安吉州的各个角落。
接下来的半天,整个安吉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荡之中。一队队盔明甲亮、军纪严明的太平军精锐开进城内,迅速控制了所有要害部门。黑鸦卫如同精准的猎鹰,按照状纸指引,在军营、衙门、豪宅中穿梭,将一个又一个昔日作威作福的军官、胥吏、豪强从被窝里、酒桌上、密室里揪出来,铁链加身,押往州府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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