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送来烫金请帖的时候,小泉正和阿蛮蹲在破庙后院,对着那株夜晚会发荧光的小草啧啧称奇。阿蛮拿根小树枝小心翼翼地捅了捅发光的叶子,那光晕便水波般荡漾开去。
“恩公,这草晚上能照亮不?省油钱!”阿蛮的思维总是如此朴实无华。
小泉还没回答,送帖子的周府管家便捂着鼻子(后院混合着药味、泥土味和一点点蝙蝠粪残留的味道),尖着嗓子宣读了邀请——周老爷为答谢小神医妙手回春,特在府中设宴,还请了镇上诸多有头脸的人物作陪,务请赏光。
阿蛮一听“宴”字,耳朵唰就竖起来了,眼睛瞪得溜圆,口水开始不自觉分泌。小泉却挠挠头,他对这种场面没啥概念,只觉得人多规矩多,不如在破庙啃烧饼自在。但周老爷面子不能不给,他只好点头应下。
赴宴那日,小泉依旧穿着他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只是让阿蛮帮着把上面的草药碎屑拍了拍。阿蛮则把他那身最好的、打着好几个补丁的短褂套上了,紧张得同手同脚。
周府张灯结彩,气派非凡。门口石狮子都比别家的肥硕。阿蛮看着那朱漆大门和高高的门槛,小声嘀咕:“这门框,俺一肩膀能撞塌不?”
小泉赶紧拽住他:“我们是来吃饭的,不是来拆家的。”
进了花厅,更是不得了。琉璃盏、象牙筷、瓷器光洁得能照出阿蛮那张好奇又紧张的大脸。镇上几位乡绅、粮铺老板、布庄掌柜都已落座,个个绫罗绸缎,笑容满面——只是那笑容在看到小泉和阿蛮时,微微僵了一下,迅速闪过惊讶、好奇,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王大夫果然也在。他坐在周老爷左下首,穿着一身崭新的藏青色绸缎长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见到小泉,脸上立刻堆起职业化的、却未达眼底的笑容,起身拱手,语气热情得有些夸张:“哎呀呀,小神医驾临,真是蓬荜生辉啊!快请入座,请入座!”
周老爷倒是真心实意,亲自将小泉引到自己右下首的贵宾位子,阿蛮则被安排在小泉身后的旁席,这让他松了口气——不用应付那些弯弯绕绕的客套,只管盯着桌上的菜就好。
宴席开始,珍馐美味流水般端上来。水晶肘子、芙蓉鸡片、清蒸鲥鱼、蟹粉狮子头……阿蛮眼睛都直了,手里筷子捏得咯咯响,但看小泉没动,他也不敢动,只能疯狂咽口水,那声音响得邻座一位乡绅忍不住侧目。
小泉看着满桌精致菜肴,却有点无从下手。他习惯了用竹筒吃饭,拿这滑溜溜的象牙筷简直比握针还难。好不容易夹起一颗鹌鹑蛋,吧嗒,掉桌上了。再夹一片滑溜鱼片,哧溜,飞到了对面王大夫的酒杯旁。
王大夫嘴角抽了抽,干笑两声:“小神医……真是……童心未泯啊。”众人跟着尴尬地笑。
周老爷忙打圆场,亲自给小泉布菜:“小神医不必拘礼,请随意,随意。”
阿蛮见状,再也忍不住,得到小泉眼神默许后,立刻开始了风卷残云。他不用筷子,直接上手,一手抓肘子,一手拿鸡腿,啃得啧啧有声,酣畅淋漓。那吃相,看得满座宾客目瞪口呆,举着筷子忘了夹菜。周老爷倒是看得哈哈大笑,觉得甚是豪爽有趣。
酒过三巡,气氛稍微热络些。王大夫觉得时机到了。
他端起酒杯,踱到小泉面前,笑容可掬:“小神医医术通神,治好了周老爷的顽疾,王某佩服!来,我敬你一杯!”小泉以茶代酒,懵懂地喝了。
放下酒杯,王大夫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不知小神医师承哪位杏林国手?所用针法、药理,似乎与我等寻常所学大不相同,每每出人意表,令人惊叹啊!”他这话问得刁钻,看似捧,实则是探底,暗示小泉的医术来路不明。
众人都竖起耳朵。这也是他们好奇的。
小泉眨眨眼,老实回答:“我师傅叫药老,住在很远的山里。针法就是师傅教的,药嘛,山里有什么就用什么,师傅说万物皆可入药。”
“药老?”在座众人面面相觑,没听过这号人物。王大夫心中冷笑,果然是个野狐禅!
“哦?深山隐士,高人风范!”王大夫继续捧,接着抛出准备已久的“考题”,“王某行医多年,于‘痹症’一道始终有些困惑。常见患者关节肿痛,屈伸不利,不知小神医以为,此症病机关键在何处?又当以何法为先?”
这是个经典难题,医家各有见解,正好用来考较小泉的理论根基。
小泉咬着半块桂花糕,想了想,含糊不清地说:“哦,就是气血堵住了嘛,不通就痛。师傅说,就像山涧小溪,石头堵了,水就流不畅,旁边的草啊花啊就蔫了。把石头搬开,或者水大了自己冲开,就好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渣,继续道:“治法?看情况呗。要是新堵的,水还旺,就赶紧疏通,用针快,用药猛点也行;要是堵久了,水都快干了,就得先慢慢引水,滋润河道,不能乱疏通,不然河道冲垮了更麻烦。有时候水太冷结冰了也得烤火化开……得看是哪种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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