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忌悄无声息地来到安宁县已有数月之久。
他深居简出,极少在外人面前露面,行事低调得近乎隐秘。
然而,天底下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是在这关系盘根错节的官场与地方。
消息足够灵通的人士,早已通过各种渠道,隐约知晓了“巡山司”筹办之事,也摸清了他这位神秘主事人的落脚之处。
自打他入住之日起,城西那座看似不起眼的别院,送往此处的拜帖、名刺、礼单就从未间断过。
但凡是有一点点实力背景的,不管是县里的富绅,官吏还是周边有些势力的江湖人士,无不挖空心思,都想攀上他这条新贵的门路。
指望着能提前下注,走通关系,为自己或家族换来一场唾手可得的富贵前程。
“富贵?呵呵,天下哪有这么容易得来的富贵?”
寂静的书房内,赵无忌随手将一份鎏金的拜帖丢进身旁的火盆里,看着跳跃的火苗将其吞噬,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嘲讽。
“这帮人,真以为巡山司是来给他们送富贵的慈善堂么?”
他低声自语,眼神幽深。
“他们以为巡山司是什么地方?”
“小国公之所以让我来筹办这巡山司,其布局,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远大。”
他缓步走到窗前,负手而立。
龙脊岭深处,不仅仅蕴藏着令人垂涎的百年大药、奇珍异兽,更盘踞着那些不服王化、凶悍异常的蛮族七部!
巡山司的建立,第一步是整合地方势力,肃清那些不服管束的水匪山贼。
第二步,便是要以雷霆万钧之势,荡平蛮族,将这片化外之地彻底纳入掌控!
这将是一笔足以震动朝野的巨大功绩。
小国公需要这份军功,来为自己稳稳承继沐国公的显赫爵位,增添最有力的一颗砝码。
这其中蕴含的血腥与杀伐,岂是那些只想着钻营取巧的蝇营狗苟之徒所能想象的?
“可笑那些人看不清楚,还以为进到巡山司就能得享富贵。”
赵无忌摇头失笑,眼底里却带着一丝历经世事的淡漠。
“真正的富贵,从来都是靠拼命换来的。”
越是没本钱的泥腿子,才越要敢于拼命。
不将自己这条还算是有些价值的性命全都拼上去,又怎么能换来足够大的富贵?
这是他混迹茶马道整整十年,在森然的刀光和血流成河的阴谋诡计中总结出的最朴素的道理。
没有豁出性命去搏杀的觉悟,凭什么享受常人难以企及的荣华?
倘若他赵无忌是富户出身,家财万贯,又何必当初甘愿忍受屈辱,去做一个遭人白眼的上门赘婿?
不就是指望那位颇有能量的岳父大人,能出力为自己在这茫茫官海中,谋一个出身吗?
赘婿的名声,可从来都不光彩!
即便如今,他已成为小国公跟前的心腹干将,手握筹建巡山司的大权,可谓权势煊赫。
但茶马道那些眼红他的同僚们,私下里依旧少不了讥讽嘲弄。
蔑称他一句“吃软饭的”,这根刺,一直都深深扎在他的心里。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老管家恭敬而低沉的声音:
“老爷,门外有一位自称聂文麟的公子求见。”
“聂文麟?”赵无忌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怎么会找到我这里来?”
赵无忌眯起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红木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即将开衙的巡山司干系重大,权力架构更是敏感。
小国公即便再信任他,也绝不可能将如此重要的一衙之事全部交托于他一人之手。
官场之道,讲究的便是制衡。
一个萝卜一个坑。
巡山司是新挖的坑,自然会有各方势力都想把自己看好的“新鲜萝卜”塞进来,分一杯羹。
这聂文麟,便是其中最重量级的一个。
此人出身茶马道聂家,家族势力盘根错节,更与远在京城的国公府有着七拐八弯的姻亲关系。
加之他本身武道天赋不俗,年纪轻轻便已触摸到“气关”门槛,堪称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故而,他被上头一纸调令派来安宁县,名义上是给赵无忌做副手,只等巡山司开衙便走马上任。
赵无忌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哪是给自己派来个下属?分明是请来了一尊需要小心供着的大佛!
聂文麟背景深厚,又自视甚高,日后在巡山司内,自己这个正职掌司,恐怕未必真能指挥得动这位副手。
许多事情,说不定还得迁就、甚至仰仗对方背后的势力。
更让他心生警惕的是,聂家严格来说,并不属于小国公这一派系,反而与国公府那位“大老爷”关系更为密切。
“聂公子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赵无忌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平静地问道。
老管家躬身回道:“回老爷,聂公子听闻县尊委任了本县新科武举解元陆沉为都头,正在筹备剿匪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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