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林远把离线主机的电源线重新插紧。屏幕亮起时,陈默正蹲在机柜旁,手指快速拨动网线接口,动作没有半点迟疑。李薇坐在角落的备用终端前,耳机戴了一只,另一只垂在颈侧,眼睛盯着倒计时窗口。
“镜像端口已接入。”陈默低声说,“两小时后自动断连,期间不能重启,不能切屏,任何异常操作都会触发日志追踪。”
林远点头,打开预设脚本程序。界面跳出三个输入框:字段类型、时间范围、关联层级。他填入“TY-07”,起止日期设为十年前至今,关联层级选至三级跳转。
进度条开始缓慢爬升。
数据流逐层展开。最初是公开审批记录,接着穿透到内部调用日志,再往下,出现一批加密编号——YH-2013、ZL-2016、MX-2019。每一组都对应一次“特殊通道”启用,而每一次的背后,都有一个被绕过的评审流程和一笔快速划拨的资金。
李薇忽然抬手示意安静。她放大其中一条记录:2018年,某安置房项目立项前七天,系统曾生成一份风险评估报告,结论为“存在产权瑕疵,建议暂缓”。但这份报告从未归档,反而在同一时间,另一份结论相反的文件通过TY-07通道上传,并标记为“最终版本”。
“替换过。”她说。
林远翻看后续条目,类似情况不止一次。有些原始文件甚至来不及生成完整内容,就被新文档覆盖。系统不是漏记,而是有选择地保留。
“这不是隐藏。”他声音很轻,“是重写。”
陈默盯着另一列数据:“你看权限归属。”
林远切换视图。TY-07的历史调用者一栏,显示的并非个人姓名,而是代号:“A-3”、“B-7”、“C-5”。但所有操作的时间点,都集中在每周二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之间,地点统一登记为“市行政服务中心综合协调办公室”。
“固定班次。”李薇说,“像是排班制的操作。”
林远想起老周当年的话。你爸没输在法庭,输在了庭外。那时候他以为指的是关系、人情、暗箱操作。现在才明白,对方根本不需要打破规则——他们早就把规则本身变成了工具。
他调出最早的一条TY-07记录。时间是十二年前,项目名称为空白,申请人字段仅显示编号“LSJG-001”。备注栏写着:“试点运行,闭环管理。”
“试点……”他喃喃道。
陈默突然按住键盘。“等等。”
他指着屏幕右下角的一个小图标——那是系统自动生成的时间戳水印。在所有被替换的原始文件中,水印格式为“YYYY-MM-DD HH:MM:SS.F”,而在后来上传的“正式版”文件里,时间戳少了最后一位毫秒数。
“不是同一台设备生成的。”陈默说,“一个是实时录入,一个是事后补录。”
林远立刻让李薇提取近六个月的所有审批文件元数据。比对结果很快出来:超过百分之六十的特批项目,其电子文档创建时间晚于签发日期,最长相差五天。
“先办后录。”李薇语气沉了下来,“他们根本不打算瞒,只是确保没人能追溯。”
凌晨四点零三分,镜像连接自动中断。最后一组数据成功导出,存入本地加密分区。林远关闭主机,拔下U盘,放进贴身口袋。
没人说话。
窗外天色仍暗,楼道里的感应灯每隔几分钟闪一次,像某种节奏固定的信号。
第二天上午十点,林远独自在办公室整理材料。他将所有项目按时间排序,画出一张横轴图。每一起特批事项都标成红点,间隔几乎均匀,三到四个月一次,如同某种周期性运作的机制。
中间有两个空档期。一次是一年前,另一次是六年前。
他记下这两个时间点,又翻出当年的相关新闻。一年前,市里换了分管城建的副市长;六年前,规划局有过一次内部审计。
“换人的时候停一下。”他自语。
李薇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打印稿。“我查了那几家中介公司的银行流水。”她说,“它们账户进出很干净,每次收款后三天内全额转出,去向都是不同名字的个体户账户,再之后就断了。”
“洗钱?”林远问。
“不像。”她摇头,“金额不大,也不集中。更像是……支付酬劳。”
林远想到什么。“那些签字人呢?有没有重复出现的名字?”
“有。”她递过一页纸,“三个项目的现场核查表上,都有同一个签名——‘王建国’。笔迹完全一致,但身份证号不同,单位也不同。”
林远盯着那三个身份证号。前六位全是假码段,后四位则分别是0419、0801、1203——正好对应HRL编号中的日期部分。
“编号就是身份。”他说,“他们用项目代号当人名。”
李薇点头。“这些人不存在,但他们办的事全都合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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