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松乘舟逆江西行之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凉州金城郡,湟水河谷地带,已是草色渐黄。
一处刚刚经历了一场短暂突袭的羌人部族营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烟火气。
原本杂乱无章的帐篷被推倒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有秩序的临时营地。许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汉人奴隶被从帐篷和木笼中解救出来,他们脸上混杂着恐惧、茫然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
而原本部族的羌人,则大部分垂头丧气地聚集在一旁,被手持兵刃、穿着杂乱羌人服饰,却纪律严明的兵士看守着。
这些兵士,虽然外面套着羌人的皮袄,说着流利的羌语,但他们的眼神、站姿以及彼此配合的默契,都透着一股迥异于寻常羌骑的精锐之气。
为首一人,身材不算高大,却异常精悍,脸上涂着防冻的油膏,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整个营地。
他,便是奉波彦密令,潜入羌人腹地的明国大将段煨。
“将军,清查完毕。此羌寨有户三百余,能战之丁约五百,现已降者四百余人。解救汉民男女老少共计一百二十七口。”一名扮作羌人头目模样的副将上前低声禀报,用的却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段煨微微点头,声音低沉:“按老规矩办。投降的羌人,打散编入仆从军,交由胡车儿他们看管。他们的家眷,连同解救的汉人,混合编为百户,选址建村。会养马的优先补充进养马队,会手艺的安排进工匠营。告诉他们,只要安心做事,不仅能活命,还能分到房子、羊羔、马匹和土地!”
“诺!”
这套流程,段煨及其麾下早已驾轻就熟。
他们假扮成一支新崛起的羌人部族,凭借精良的装备、严明的纪律与远超普通羌人部族的战术,在湟水流域不断兼并、扫荡那些中小羌人部族。
对于投降者,采取剿抚并用,分化管制的策略。
短短数月间,段煨已收服大小部族数十个,得羌人人口近五万,编练仆从军近八千。
他依明王令,推行百户制,建立羌汉混居的村落。每个村落设百户长一名,皆由忠诚可靠、通晓羌语的明王府出身府卫担任,负责管理、教化、征税与征集辅兵。同时,鼓励麾下汉人士兵与羌女通婚,以稳固根基。
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远处正在按照规划兴建的新村落,以及河谷间成群的牛羊马匹,段煨心中感慨万千。
他想起了当年大汉名将同宗前辈段颎征讨羌人。
那时,朝廷耗费钱粮无数,大军疲于奔命,斩首虽多,但羌患却如野草,烧之不尽,春风吹又生。许多朝廷大臣甚至希望保持这种养寇自重,以便从中贪墨军饷,中饱私囊。
“若灵帝能有明王万分之一的决断与手段,沿用颖公的雷霆手段之余,再辅以如此分化瓦解、扎根治理之策,何至于让凉州叛乱反复,拖垮关中,耗尽国库,致使天下流民遍地,烽烟四起?”段煨心中暗叹,“朝中衮衮诸公,只顾私利,误国误民,实乃该死!”
而大王的策略,在他看来堪称绝妙。
先以武力给予当头棒喝,使其畏惧,再以实实在在的利益进行拉拢,同时通过混居、通婚、派遣百户长管制进行潜移默化的控制与教化。
尤其是分户治理与百户长之制,直接将松散的部族一账账打散,由凶悍、令人佩服的百户长管制,不让其聚集闹事,安心放牧种地。
“大王做事,当真是不拘一格,恩威并施。该讲仁义时,能让这些归附者感恩戴德。该狠辣时,对于负隅顽抗者,也从不留情,斩草除根。也唯有如此,方能真正平定西陲。”段煨对波彦的敬佩,在与羌人周旋的这几个月里,与日俱增。
这时,负责清点战利品的副将又来汇报:“将军,缴获已清点装载完毕。俘获牛羊三千余头,战马五百余匹,皮货、青盐若干。”
段煨收回思绪,沉声道:“好!传令下去,返回大营,杀羊庆功!犒赏弟兄们!”
“酋长威武!”周围的“羌人”战士们纷纷举起兵器,用羌语欢呼起来,声震四野。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双重身份。
段煨将主营地设立在距离湟水不远的一处高台地上。
这处高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妙的是,台地顶端竟有一处天然形成的水潭,水量充沛,足以保障大军长期驻扎,无断水之忧。
段煨一见此地,便知是理想的根基所在,迅速清理了周边零散羌人,然后驱使俘虏与仆从军,围绕台地边缘修筑了坚固的木石围墙等防御工事,使其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军事堡垒。
是夜,主营地内篝火熊熊,烤肉的香气四处飘散。
人们围着火堆,大块吃肉,大碗喝着略带酸味的羌人奶酒,庆祝又一次胜利与收获。
庆功宴后,段煨召集麾下主要将领在自己的大帐内议事。帐中灯火通明,挂着绘有湟水流域地形的简陋舆图。
段煨环视众人,开口道:“诸位,时至今日,吾等已收纳羌胡人口五万,编户万余,控弦之士近万,在这湟水之地,已算得上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接下来,不能再一味征伐扩张,需好好谋划如何治理这些新附之民,稳固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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