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完贾存信的一番分析和说辞后,电话那头的赵县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贾存信口中的“那伙人”指的是谁。他更知道,贾存信今天在王郎中家见到的那个所谓的“姑爷”,就是孙大成。
前些日子,赵县长旁敲侧击地打听过这个孙大成。赵县长派人一查,心里咯噔一下。
这孙大成可不是普通的逃兵,档案上明明白白写着,他是整编第55师的上尉营长。虽然是“战场失踪”,但只要他亮出身份,自己这个小小的县长根本惹不起。
正因如此,他才收了黄仁贵的礼,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卖了些枪支弹药给他,为的就是万一孙大成真有什么背景,自己也能有个回旋的余地。
这个贾存信,一门心思往上爬,眼睛都钻进钱眼和官眼儿里了,连个眉眼高低都看不出来。
“不要捕风捉影!”
赵县长厉声喝道,打断了贾存信的邀功。
“那位孙营长,是整编第55师的,你不要给自己惹麻烦!我警告你,要是惹出祸端来,你自己收拾!”
说完,赵县长“啪”地一声就挂了电话,连句“再见”都懒得说。
他烦躁地在屋里踱了两步,对着空气啐了一口:“奶奶的,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形势,还想往上爬!蠢货!”
电话这头,贾存信举着话筒,听着里面的忙音,碰了一鼻子灰。他愣了半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孙营长?整编第55师?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一个营长,怎么会跑到柳树湾当个泥腿子,还给死人当上门女婿?
这事处处透着古怪。
他越想越觉得,这背后一定有更大的文章!赵县长怕事,他贾存信可不怕!富贵险中求,这道理他比谁都懂。
他心一横,把牙一咬,又拿起了电话。这一次,他没有再打给县里,而是直接要了保密局皖南站的线路。
大过年的,局里冷冷清清。站长胡文迁是外地人,加上近来局势紧张,便没有回家,独自一人待在办公室里,对着一张皖南地图出神。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他皱了皱眉,接了起来。
听完贾存信添油加醋的一番说辞,胡文迁原本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缓缓地坐直了。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眼睛里闪烁着猎人发现猎物时的精光。
“整编第55师的营长?战场失踪?”
胡文迁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有意思!你说他组织了一支游击队,全歼了吴家庄的土匪?”
“千真万确!胡站长,我亲眼见到的,那人身上的杀气,绝对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赵县长胆小怕事,不敢动他,可这正是您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啊!”
贾存信极尽谄媚地说道。
其实大家都知道在吴家庄杀人抢劫的是溃逃的**,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定为土匪。
“好!”
胡文迁当机立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给我盯死了王郎中的药房,别让他跑了!一个小时后,我的人立即就到。如果事实属实,少不了你的奖励!”
挂了电话,胡文迁的脸上再无一丝倦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兴奋。他抓起外套,大步走出办公室,对着走廊里喊道:“行动组,紧急集合!”
此时的孙大成,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
他被王郎中一家热情地安排在后院的一间客房里休息。酒意上头,他觉得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陌生的房梁,心里却乱成一团麻。
王郎中的热情和给脸,他感受得到。老人家把镇上有头有脸的人都请来,摆明了是要当众承认他这个“姑爷”的身份。
可是,这个身份像一件带刺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扎得他坐立不安。那些长辈们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动物园里的大猩猩,好奇、审视,还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如果换一个身份,如果他不是婉儿的冥婚丈夫,而是王玉霞名正言顺的男人,那么今天这一切,他都会甘之如饴。
即便再坐立不安,他也绝不会中途离席的。
可他不是!
他只是个顶着“丈母娘”和“姑爷”这层荒唐关系,连解释都找不到机会的局外人。
孙大成胡思乱想着,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暮色四合。
就在这时,两道刺眼的车灯光柱划破了杨柳镇的宁静,紧接着,是汽车发动机由远及近的轰鸣声。
两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像两头黑色的野兽,带着一股不祥的气息,猛地停在了王郎中药房的门口。
车门几乎同时打开,八个穿着黑色便服的彪形大汉悄无声息地跳下车。他们的动作划一,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落地后迅速散开,以一种标准的战术队形,两人一组,瞬间控制了药房的正门和后院的出口。
另外四人则手持汤姆森冲锋枪,枪口压得极低,呈半月形护在车门两侧。
这动静,在寂静的年节里,显得格外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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