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成甩了甩脑袋。
他想将那只脚,从自己的脑子里狠狠地甩出去。
那片羊脂白玉般的肌肤,那抹惊心动魄的红肿,还有那蜷缩起来的,像珍珠一样的脚趾……
不行!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从来没碰过女人的男人。
可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一个女人的脚,能要了人的命。
他靠在冰冷的墙上,夜风吹着他滚烫的脸颊,却吹不散心头那股邪火。
他回到了自己的新房。
黄仁贵分给他的,西厢最里边的一间屋子。
屋里,只点了一根蜡烛。
不是婚房的红烛,是那种最普通的,白蜡烛。
烛光昏暗,勉强照亮了屋子里的陈设。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没了。
冷清得,像个牢房。
孙大成走到床边。
床上,没有喜被,只有一床半旧的灰色棉被。
而在枕头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张巨大的黑白照片。
照片镶在厚重的木框里,上面的女孩,梳着辫子,笑得天真烂漫。
是她。
他名义上的“妻子”。
这张冰冷的,没有一丝生气的脸,像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
孙大成脑子里那股疯狂窜动的燥热,瞬间被浇灭了。
他清醒了。
前所未有的清醒。
“呵呵……”
一声干涩的,分不清是哭是笑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难道以后,他就要搂着这张照片睡觉吗?
孙大成伸出手,拿起了那个相框。
入手冰凉。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倒希望,到了晚上,真的有个女鬼妻子爬上他的床,来陪他睡觉。
那样,或许他就不会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
不会再去想那个只隔了一道墙的女人。
不会再去想那只……脚!
突然。
窗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孙大成的身体,瞬间绷紧。
那是在部队里,刻进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他猛地扭头看去。
窗户上,糊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就在他看过去的那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窗户纸上,被一根手指,轻轻地捅破了一个小洞。
有人!
孙大成几乎没有思考。
他将手里的相框往床上一扔,整个人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扑向了房门。
没有开门的声音。
他只是轻轻拨开门栓,推开一道缝,身体便如鬼魅一般,闪了出去。
动作一气呵成,快得惊人。
夜色里,一道黑影正贴着墙根,朝着院子外面飞快地溜去。
孙大成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个身形,那个走路的姿势,错不了。
是翠花嫂子。
她来干什么?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难道,她知道自己今天“结了婚”,心里难受,特意跑来看看?
孙大成站在黑暗里,没有追过去。
他现在,是有妻子的人了。
哪怕这个妻子,是一张照片,一块牌位。
可是在所有人眼里,他孙大成,已经入赘了黄家,成了黄家的孙女婿。
这个身份,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况且,翠花嫂子是有男人的。
虽然她对自己很好,但那份情,只能记在心里。
不能再有任何瓜葛。
他看着翠花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今天黄家大摆筵席,前院闹哄哄的,正是防备最松懈的时候。
他刚刚路过的时候,看到管家孙贵,还有那四个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家丁,一个个都喝得烂醉如泥,东倒西歪。
别说进来一个人,就是进来一头牛,他们怕是都察觉不到。
孙大成没有在院子里多待。
他转身,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关上门,整个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他走到窗边,看了一眼那个被捅破的小洞,目光下移。
窗台的缝隙里,塞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果然是她留下的。
孙大成拿起纸条,展开。
不是上好的纸,就是一张粗糙的草纸。
上面,是用烧黑的木炭,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字。
明天。
字的后面,没有再写字,而是画了一幅画。
画得很潦草,但意思很明白。
一个月牙。
月牙下面,是两条岔开的,像是在奔跑的腿。
孙大成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
明天,晚上,跑路。
翠花嫂子,想带他私奔?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五味杂陈。
一个女人,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他不是铁石心肠。
可是……
不对!
一个念头,像一道闪电,猛地劈进了他的脑海。
翠花嫂子……她不是识字吗?
孙大成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他猛地想起了另一件事。
一件他回来这么久,一直记在心里,却又想不明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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