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太慢了,一来一回,天都黑透了。
孙大成直接去找镇长文志远。尹其怀提过,文镇长不同意搞互助组。
孙大成心里琢磨着,不管他同意不同意,老文是镇长,借个车应该没问题。
他不再犹豫,转身就朝镇政府的办公楼快步走去。
文志远跟他的关系老铁了,只是现在位置不同,也很忙,大家也很少见到了。
孙大成在走廊里找到了镇长办公室,门虚掩着,他抬手敲了敲。
“请进!”
里面的声音很响亮。
孙大成推门进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埋头在一堆文件里写着什么。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一看见是孙大成,眼睛顿时一亮,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哎呀!孙大成同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文志远满脸惊喜,快步绕出桌子,热情地握住孙大成的手。
“我正念叨你呢!快坐,快坐!”
这股子热情孙大成并不意外。他还没开口,文志远已经手脚麻利地给他倒了杯热茶,塞到他手里。
“尹老支书那个‘互助组’的想法,我听说了。我跟你说,我不是不同意,我是不敢同意啊!政策上没这个先例,我怕搞砸了,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一脸的苦恼。
“可我又觉得老支书说的在理。这事儿,我正愁没人去跟上头说道说道,你就来了!真是及时雨啊!”
孙大成捧着滚烫的茶杯,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他开门见山地说:“文镇长,我正要去县里找林书记汇报这个事,只是这天色不早了,坐马车太慢。”
“嗨!这叫什么事儿!”
文志远一听,猛地一拍手,像是解决了天大的难题。
“多大点事!你等着!”
他说完,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办公室。没过两分钟,他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手里捏着一把车钥匙,在孙大成面前晃了晃,脸上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
“镇上就一辆吉普车,平时都是我下乡用的。今天,你开去!这算是公事,不算我徇私!”
孙大成看着那把钥匙,愣住了。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你别愣着了,赶紧的!”
文志远把钥匙塞进他手里,又从墙上摘下一件军大衣递给他。
“车就在院子里,路上开慢点,那车老了,脾气大。办完事就开回来,明天我还得用。”
“谢谢文镇长。”
孙大成心里一股热流涌过,他没再多说客套话,郑重地点了点头,披上大衣,转身就走。
“哎,吃了饭再走啊!”
文志远在后面喊。
“不了,事急!”
孙大成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发动机被发动的轰鸣声。
吉普车像一头绿色的铁牛,在镇子的土路上颠簸着前进。孙大成握着方向盘,感觉比握着缰绳要踏实得多。车轮滚滚,把身后的杨柳镇和那个还在树下傻等的二狗子,都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车开得快,他的心却静不下来。汤菊的死,翠花的难,尹其怀的期盼,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子里转。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有些责任,找上门来,就躲不掉。
一路狂奔,尘土飞扬。当他把吉普车停在皖南县政府大楼前时,天边最后一抹霞光也消失了,夜色正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孙大成跳下车,顾不上拍掉身上的尘土,就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了楼。
“同志,你找谁?”
“我找林书记,我叫孙大成。”
哨兵正要盘问,林曼依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她看到孙大成,先是怔了一下,随即脸上绽放出难以掩饰的惊喜。
“大成?”
她快步走下台阶,对哨兵摆了摆手,
“这是自己人,你先下去吧。”
哨兵敬了个礼,转身下了楼。
“你怎么来了?”
林曼依的眼睛亮晶晶的,上下打量着他。孙大成穿着厚厚的旧棉袄,脸上还带着风尘,头发也有些乱,可是在林曼依眼里,他跟村里那些普通的庄稼汉就是不一样。
那股子沉稳坚毅的气质,就算裹在再厚的棉衣里,也藏不住。她觉得,这么久没见,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那么特别,那么……帅气。
孙大成没注意到她的眼神,他心里装着事,一上来就急切地问:“桃花她们……蔡梅、蔡兰她们,有消息吗?她们现在在哪儿?都还好吗?”
他没有先提互助组的事。在问清楚这些丫头的下落之前,他没心思谈别的。这是他作为教官,欠下的债。
林曼依脸上的笑容柔和了下来。她引着孙大成走进办公室,把他按在椅子上,又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别急,先喝杯茶再说。”
她把茶杯递给他,自己却没有坐下,就那么站在他对面,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要把这段时间没见着的都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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