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成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愤怒而浑身发抖的姑娘,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习惯了枪林弹雨,习惯了沉默和服从,却没见过这样的怒火。这怒火不像是针对他,更像是在为他打抱不平。
林曼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雨幕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她眼中的光却愈发锐利。
“你太傻了!这算什么?一桩荒唐的冥婚,就把你一辈子拴住了?赶紧去取消了!”
她往前逼近一步,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不对,文叔明明跟我说,王玉霞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彻底乱了。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孙大成,王玉霞,死去的女儿,丈母娘,未婚妻……这些称谓搅和在一起,让她头痛欲裂,心情更是乱到了极点。
“你不懂。”
孙大成看着她,终于开口,声音被雨声冲刷得有些发飘。他没有解释更多,只是这三个字,却像一道无形的墙,把林曼依所有的质问和愤怒都挡在了外面。
就在这时,一阵踩着泥水的“吧嗒”声由远及近。文志远撑着一把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来,伞沿上的雨水汇成一道水线,流个不停。
“林政委,孙队长,你们俩怎么站在这雨里吵起来了?”
文志远收了伞,在屋檐下抖了抖水,他浑浊的眼睛在两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孙大成身上。
“我刚从山下上来,听翠花那丫头念叨了一嘴,”
文志远搓了搓手,压低了声音。
“她说前些日子,有个穿中山装、戴眼镜的斯文人,开着车去到柳树湾村,我估摸着,这人八成就是保密局新建的皖南站的站长。”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你看,现在天天下雨,弟兄们闲得骨头都快生锈了。咱们正好趁这个机会,去把这个皖南站给端了!这既是练兵,又是考验队伍的时候,要是干成了,枪支弹药、大洋,不就都有了?还能狠狠打击一下敌人的嚣张气焰!”
文志远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孙大成的心湖。他刚刚还在想,要立一份功劳,堂堂正正地入党。可现在,机会来了,他却全身僵硬。
皖南站站长……穿中山装……
一个模糊又清晰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浮现,大哥孙大来!
难道真的要兄弟相残吗?孙大成的心沉了下去,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他犹豫了。
林曼依却从刚才的混乱情绪中被拉了出来。她立刻抓住了这个重点,眼睛一亮:“文叔说得对!这是个好机会!孙大成同志,这也是你向组织证明自己的机会!”
她的话像一根针,扎在孙大成最敏感的地方。他抬起头,迎上林曼依和文志远期盼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实话跟你们说吧。”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现在的皖南站站长,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叫孙大来。他是我的亲哥。他曾经也参加过八路军,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成了保密局的人。”
他没有任何隐瞒。既然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就不能有任何秘密。
话音落下,茅屋下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文志远脸上看不出丝毫惊讶,只是“哦”了一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他早就通过自己的渠道,把孙大成的底细摸了个七七八八。
今天提议打皖南站,一半是出于军事考量,另一半,就是想看看孙大成会不会说实话。现在看来,这个汉子,值得信任。
林曼依则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孙大成的哥哥,曾经是八路军?
这个信息太重要了。她虽然年轻,但在白区工作的经历让她养成了多疑和谨慎的习惯。
叛徒固然可恨,但地下工作的复杂性,让她不敢轻易下结论。万一……万一他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呢?
自己的级别太低,很多秘密的情报网,她是接触不到的。这个险,不能冒。错杀一个同志的罪责,谁也担不起。
“这样吧!”
林曼依很快做出了决断,她的思路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
“我们不能贸然行动。我提议,分头侦察。我去一趟柳树湾村,从侧面暗访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这个孙大来的线索。孙队长你对县城熟,你去县城摸一摸皖南站的现在位置和兵力部署。等我们都回来,再商量下一步怎么打。”
孙大成心里一动。去柳树湾村,这个念头让他沉寂的心湖泛起了波澜。
他想去见王玉霞,那个身影已经在他心里盘桓了太久。可是,林政委既然已经这么安排了,他不能因为私心打乱计划。
他也明白,林曼依的安排是最稳妥的。而且,他也有很长时间没见过哥哥了。
柳树湾村一直风平浪静,想必是哥哥在暗中做了什么。哥哥曾经说过,会护他周全。他想去县城看看,看看哥哥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好吧。”
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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