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的光阴,竟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悄然流逝。对苦楝而言,这段看似安稳的日子,反而比刀光剑影更难熬。
寻找洛明微成了执念。他从京城出发,踏遍了京畿乃至周边地域,几乎将每一寸土地都翻了过来,却始终不见伊人踪影。各种打听也如石沉大海。最可气的是大司命那老狐狸,分明知晓内情,却偏要作弄于他。有一次,苦楝分明感应到与洛明微近在咫尺,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星辉传唤至监天司,结果只得了句“你方才离她甚近”的废话,气得他几乎呕血。
这般阴差阳错之下,苦楝倒是阴差阳错地走遍了许多地方,听了一肚子风土人情和朝野轶事。
虽多是市井闲谈,做不得真,但有一事却引起了苦楝的注意:御史大夫张明廷与当朝丞相似乎颇有不和。根源在于对妖族的策略,一主战,一主和。传闻当年御史大夫未能登上丞相之位,正是因为桓央帝更倾向于主战派。
而在某些角落,苦楝还听到了另一个版本:据说殿试之时,张明廷的答卷明明更胜一筹,却因出身寒微,败给了身为大儒的丞相。此事当年曾引起不少非议,虽未动摇结果,却让丞相视张韬光为眼中钉。甚至有人说,最初的考题便是应对妖族之策,二人都曾主和,是丞相后来变了卦。
苦楝曾寻机向少司命求证,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的——丞相自始至终都是主战派,流言不过是政敌攻讦的手段。
这些朝堂纷争,盘根错节,真假难辨。苦楝虽觉内情绝非表面这般简单,却也无意深究。他累了,身心俱疲。
找了这么久,是时候让自己喘口气了。
可去哪里呢?囊中羞涩限制了他的选择。第一个跃入脑海的,竟是膏雨楼。那里的丝竹管弦、温香软玉,似乎能暂时洗去满身的疲惫与风尘。
唉,细数下来,身边的朋友竟都渐行渐远。洛明微不知所踪,至尘修道难觅,少司命……敬重有余,却不敢轻易叨扰。思来想去,似乎只剩下膏雨楼那位曾有一面之缘的“楼底花魁”,能算是个可说话的故人。
……
最终,苦楝还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膏雨楼前。楼内传来的袅袅香风与隐约乐声,让他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松弛了几分。
“神、神医!老奴拜见神医大人!”
一个略带尖细的熟悉声音传来。苦楝转头,看见正是当初那个被他治好了隐疾的龟奴,如今气色红润,衣着也体面了不少。苦楝心中一动,有了主意。
“公公有礼了。”苦楝含笑拱手,“观公公面色红润,步履稳健,想来之前的方子见效了。”
那龟奴脸上笑开了花,谄媚道:“全仗神医妙手回春!托您的福,老奴如今升了二楼的管事啦!神医今日大驾光临,一切花费算在老奴账上,快请进!”
苦楝微微一笑,顺势道:“公公盛情,在下心领。医者本分而已,公公能高升,自是能力所致。不过……今日前来,确有一事相扰,奈何手头有些紧,不知公公能否借二两银子应应急?”
龟奴眼珠一转,凑近低声道:“神医可是要见咱们花魁娘子?”
苦楝摇头:“是,也不是。在下想见的,是昔日的楼底花魁,琴苏姑娘。”
龟奴闻言,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暧昧笑容,拍手道:“哎哟!神医您这半年怕是潜心钻研医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吧?琴苏姑娘早非楼底花魁,如今是咱们膏雨楼独占鳌头的头牌了!半年前就是了!您现在想见她,可比登天还难喽……”他话虽如此,眼神却滴溜溜转着,显然另有打算。
苦楝心中了然:看来“夕愁”确实避祸去了,琴苏上位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样一来,想见她确实难度倍增。
龟奴见他沉吟,忙压低声音道:“不过嘛……神医您文采风流,小的上次是见识过的。眼下时辰尚早,贵客未至,小的这就去替您通传,就说……故人青木来访,看姑娘是否愿意见上一面。” 他脸上那抹笑容,怎么看都带着几分“我懂的”意味。
苦楝点头:“有劳公公。”
看着龟奴屁颠屁颠进去通报的背影,苦楝整了整衣衫,深吸一口气,踏入了这纸醉金迷之地。
…………
楼内,琴苏正在梳妆,听得龟奴禀报“青木公子来访”,执眉笔的手微微一顿,美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惊喜。
“快请!”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态,轻咳一声,恢复了平日的慵懒声线,“请青木公子至‘听雪阁’稍候。”
“是。”龟奴应声,却未立刻退下,而是凑近几步,小心翼翼道,“姑娘,今日……原本安排了行酒令,几位常来的公子爷怕是都快到了。您若此时单独见客,只怕……”
琴苏柳眉微蹙,这确实是个难题。她素来以敬业着称,从不轻易推拒客人,若贸然称病,难免惹人猜疑,坏了名声。
龟奴察言观色,献计道:“姑娘,不如这样……行酒令照旧,但咱们把规矩改一改。就说是姑娘近日偶得佳句,心有所感,想以文会友。今日不再比拼酒量,而是考校诗词。若能作出让姑娘满意的诗词,便可入内室一叙。如此一来,既全了姑娘的雅名,青木公子才华横溢,必能拔得头筹,岂不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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