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红马的铁蹄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张全的目光从人群里扫过,最后落在苏蘅腰间那枚刻着缠枝莲纹的玉牌上。
那是花使的信物,虽未正式认证,倒也符合御苑此次考察的目标。
他刚要再开口,忽觉后襟被人轻轻扯了扯——是随行的小斯阿福,正朝他使眼色,示意行囊还在马背上未取。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官老爷来评理”,老老少少便往前涌。
苏蘅退后半步,余光瞥见井边的白露使正攥着青布裙角往马厩方向挪,腕间银镯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
她刚要开口,腰间的藤蔓突然轻轻一颤——是院角那丛野蔷薇在传递信息:“东边马厩,有陌生气息混着毒蝶粉的腥甜。”
苏蘅心头一跳。前两日她刚让藤蔓尝过魂噬香的味道,那股子带着焦苦的甜,此刻正从马厩方向若有若无地飘来。
她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苏婉的衣袖:“你盯着林氏房里的翠儿,别让她溜了。”
等她绕到马厩时,张全的行囊已被阿福抱进了村公所的偏房。
门虚掩着,阿福正蹲在地上整理铺盖,见她过来,忙起身作揖:“苏姑娘可是要见张大人?他在堂屋问案子呢。”
“我来送碗凉茶。”苏蘅端着粗瓷碗越过他,目光扫过桌上半开的行囊。最上层的蓝布包裹有些松,露出半截青瓷瓶,瓶口沾着暗褐色的香灰——和白露使发间那支银簪上的一模一样。
她指尖轻轻拂过瓶口,藤蔓从袖中钻出来,绕着瓷瓶打了个转,又猛地缩回去,在她手背上勒出红痕。这是在说“危险”。
苏蘅垂眸笑了笑,将凉茶放在桌上:“麻烦阿福哥帮我递进去,我去寻张大人。”堂屋里,张全正听苏德昌结结巴巴地讲林氏发疯的事。
见苏蘅进来,他抬了抬下巴:“苏姑娘,你方才说林氏抄御苑名录,可有人证物证?”
“物证在柴房的地洞,人证么——”苏蘅扫了眼缩在墙角的白露使,“倒是有人急着往御苑使者行囊里塞脏东西。”
话音未落,人群里炸开一声尖叫。是阿福举着那只青瓷瓶从偏房冲出来:“张大人!这瓶子在您行囊里!”
张全的脸瞬间沉下来,接过瓶子凑到鼻端嗅了嗅,瞳孔骤缩:“这是魂噬香?”
“正是魔宗余党常用的东西。”苏蘅伸手点燃袖中灵火种子,指尖跃动着豆大的火苗,“张大人若不信,不妨看这香烧后的模样。”
她将香灰撒在火上,青烟腾起的刹那,空中竟浮现出赤焰状的光影——那是赤焰山魔宗的图腾,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这、这是……”张全后退半步,腰间象牙牌撞在桌角发出脆响。
白露使突然疯了似的往前扑:“是苏蘅塞的!她想害我!”话未说完,脚踝被藤蔓缠住,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苏蘅的藤蔓顺着她的裙角往上爬,在她发间又搜出半支同样沾着香灰的银簪:“这簪子是林氏给的吧?她让你用魂噬香传谣言,又让你往张大人行囊里塞香,好坐实我勾结魔宗的罪名。”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骂声。三阿婆颤巍巍地戳着白露使的脊梁:“我就说井边那话不是我能想出来的!原是你这狼心的!”
张全盯着空中尚未消散的赤焰光影,又看了看苏蘅指尖还在跳动的灵火——那火苗分明是从她掌心直接腾起的,不带半点火折子的烟火气。
他喉头动了动,刚要开口,苏蘅已先一步收了火:“张大人,这香是从赤焰山来的,而林氏抄的御苑名录,最后一页画着赤焰山的地形图。”
“你怎么知道?”张全脱口而出。苏蘅指了指窗外——院角的老槐树正抖落一片叶子,飘到她脚边。
那是她方才让藤蔓缠住老槐树,读取了它记忆里的画面:三日前深夜,林氏打着火把在树下埋名录,最后一页的红笔批注确实写着“赤焰山密道”。
张全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见老槐树的枝桠在风里晃了晃,像是在点头。
他喉结滚动,突然想起御苑那株枯了三年的梅树——传闻只有能与草木沟通的人才能救它。 “苏姑娘。”他郑重地抱了抱拳,眼底闪过一丝灼热的光,“御苑有株梅树,枯了三年,连木尊都瞧不出病因。不知……能否请你随我去看看?”
张全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潭,惊得堂屋里的茶盏都晃了晃。
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御苑的象牙牌,目光灼灼地锁住苏蘅,喉结因激动而上下滚动:“姑娘可知,御苑那株枯梅原是先皇亲手栽的,三年前突然落尽最后一片花瓣,连木尊都说是‘天命’。可方才你引老槐显影,让我想起古籍里说——能令草木‘开口’者,方是破此局的真命人。”
苏蘅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她能听见后窗那株野菊在簌簌发抖——是在替她数心跳。
进京面圣,这是她用灵植能力在青竹村站稳脚跟后,第一次触到更广阔的天地。
可眼角余光扫过缩在墙角的苏婉,那姑娘正攥着粗布裙角,指节发白得像晒干的芦苇秆,眼底浮着层水光,她突然想起昨夜苏婉捧着热粥坐在灶前说的话:“阿姐,我从前总觉得你是灾星,现在才知...你是青竹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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