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滑,苏婉扶着苏蘅的胳膊跨过高高的门槛时,林氏正跪在香案前。
檀香混着霉味钻进鼻腔,苏德昌捻着花白胡须坐在上首,身后站着几个族老,目光像秤砣似的压在苏婉泛白的裙摆上。
“苏婉,你当祠堂是儿戏场?”林氏突然转过脸,眼角的胭脂晕成一团红,“昨日你还说梦魇未消,今日倒能指认亲娘下毒?”她扯着帕子的手在抖,腕间那串菩提子撞出细碎的响——正是昨夜散落在苏婉床前的那串。
苏婉的手指在苏蘅掌心轻轻蜷起。
她前日才被魂噬种啃得只剩半口气,此刻面上还带着病容,声音却像新抽的竹枝般清亮:“上个月初一子时,娘让翠儿往我药里撒黑粉末。您说那是补魂丹,可我喝了之后,总梦见有红眼睛的虫子爬进骨头缝......“
“胡言!”林氏猛地站起来,香案上的烛台被撞得摇晃,“你自幼身子弱,我每日晨昏三炷香求菩萨......”
“那串菩提子。”苏蘅突然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转过来,她望着林氏腕间的串子,“是您早夭儿子的生辰串。从前您总说沾了阴煞,要藏在袖中。”她顿了顿,”可昨夜它沾了婉婉的血,就自己从您袖里挣出来了——因为上面的阴煞,本就是用婉婉的魂养的。”
祠堂里响起抽气声。林氏的脸瞬间煞白,手指死死抠住香案边缘,指节泛出青白。
苏德昌的眉头皱成川字,捻胡子的手停在半空:“蘅丫头,这等话可不能信口......”
“我有证据。”苏婉打断他,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这是昨日姐姐用灵火逼出来的魂噬种。”她掀开油纸,几颗指甲盖大的黑虫瘫在纸上,背甲泛着幽光,“上个月后山草药被偷,是娘让翠儿去的。她把偷来的紫背天葵混在我药里,说能引魂噬种......”
“够了!”林氏突然尖叫,鬓边的银簪掉在地上,“你不过是被那灵植师的邪术迷了心窍!我是你亲娘,怎会害你?“她转身抓住苏德昌的衣袖,”长老,蘅丫头能操控草木,定是她用妖法蛊惑婉婉......“
苏蘅看着林氏眼底翻涌的慌乱。这不是被冤枉的委屈,倒像是困兽在找最后的退路。她想起昨夜林氏撞翻药碗时,眼底闪过的那丝狠厉——那时苏婉的魂正被拽出体外,林氏却在数着更漏,仿佛在等什么。
“长老,我想去后园看看。”苏蘅突然福身,“婉婉病了这些日子,院角的老梅树该修剪了。”
苏德昌挥了挥手,目光仍锁在林氏抽搐的脸上。
苏蘅扶着苏婉退出祠堂时,瞥见翠儿缩在廊下,绞着帕子的手背上全是抓痕。
后园的老梅树有两人合抱粗,树皮皲裂处凝着暗褐色树胶,像凝固的血。
苏蘅摸了摸粗糙的树干,掌心的金纹突然发烫。
她闭眼屏息,灵火从指尖溢出,顺着根系往地下钻——这是她新悟的法子,用灵火温养古木,能唤醒沉睡的记忆。
树根传来细微的震颤。模糊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月黑风高的夜,一个裹着青布帕子的身影蹲在梅树下,手里攥着个陶瓮。
陶瓮里散出腥气,混着紫背天葵的苦——正是苏婉药里的味道。
“蘅姑娘!”
苏蘅猛地睁眼,翠儿正扒着后园的竹篱笆,脸上挂着泪:“夫人今晨天没亮就去了祠堂,跪在香案前直念叨再等一炷香。奴婢偷听到她跟......跟个穿红衣服的女人说话,说等那东西醒了,就能断了她们的根......”
苏蘅的心跳漏了一拍。赤焰夫人的暗探!
她前日刚在苏婉体内发现赤焰教的魂噬种,林氏果然和那些人有勾结。
“谢你。”她按住翠儿发抖的手,“去厨房帮婉婉端碗银耳羹,就说我陪她在园里看梅树。” 翠儿抹着泪跑远了。苏蘅望着祠堂方向,晨雾里那座青瓦灰墙的建筑像头蛰伏的兽。
她蹲下身,指尖轻点地面,三粒血红色的种子埋进梅树周围的土里——这是她用灵植催熟的彼岸花种,遇阴煞便会绽放,能锁住方圆十丈的气机。
风掠过梅枝,一片残瓣落在她肩头。
苏蘅望着瓣尖的金纹,忽然想起萧砚昨日塞给她的玉牌,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
“这一世,我要做自己的花主。”她对着风轻声说,转身往祠堂走去。林氏的计划,该收场了。
祠堂内的烛火被穿堂风掀起半寸,在林氏脸上投下摇晃的阴影。
苏蘅扶着苏婉重新跨进门槛时,正撞进林氏淬了毒似的目光里——那眼神像被踩了尾巴的母狼,却在触及苏蘅袖中鼓起的灵火之种时,倏然缩成一团。
“苏婉,你当全族的眼睛都是瞎的?”林氏突然拔高声音,腕间菩提子撞出急促的响,“昨日还说魂不守舍,今日倒能编排生母?莫不是被什么邪术迷了心智?”她指尖猛地戳向苏蘅,“定是你这会操控草木的妖女,给婉婉下了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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