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是被药味呛醒的。
最先涌入感官的是鼻尖浓重的艾草混着川芎的苦,接着后颈传来火辣辣的疼——像是被柳枝抽裂的伤口正被药汁浸着。
她睫毛颤了颤,听见耳畔有细碎的抽噎,还有粗重的呼吸声。
“醒了!苏姐姐醒了!“小柱子的哭腔撞进耳膜,有温热的小手攥住她手腕。
苏蘅勉强睁开眼,就见药铺的土墙上挂着一排陶瓮,张大锤蹲在旁边,粗粝的手指正捏着浸了药的布条,给王二婶脚腕上的伤口包扎。
他的粗布短打浸透了汗,露出的胳膊上还沾着柳木屑,却把布条缠得极稳,像在打制最精细的农具。
“可算醒了。”张猎户的声音从门边传来,他手里攥着半截烧黑的柳桩,“柳傀都烧干净了,符咒渣子也埋到村外臭水沟里。你昏过去时,灵火突然旺了半刻,把剩下的傀儡全烧成灰了。”
苏蘅想坐起来,却发现胳膊软得像泡过温水的藤条。她望着自己掌心淡下去的灵火印记,喉咙发紧——方才明明灵力枯竭,最后那簇灵火...莫不是花灵血脉又往前拱了拱?
“先喝口蜜水。”张大锤突然转身,手里端着个粗瓷碗。
他的脸被炉火映得泛红,眼尾还沾着草屑,“你教我扎针时说,伤了元气要补。我让小柱子去王二婶家挖了半罐蜜。”
苏蘅接过碗,蜜水的甜顺着喉咙淌进胃里。她这才注意到,药铺里横七竖八躺着五六个村民,有被柳枝划破的,有被树桩砸伤的。
张大锤的铁匠围裙扔在墙角,上面还沾着暗红的血——想来他是直接从铁匠铺抄起家伙冲来救人的。
“我虽不懂你们那些灵植玄术。”张大锤蹲下来,用锤子尖挑起块烧焦的符咒残片,“但这些柳桩硬得邪性,普通斧子劈不开。
下次若需要趁手的家伙...“他粗糙的拇指蹭了蹭锤柄,”我给你打几把淬了火的铁锥,专门捅符咒。”苏蘅喉咙发涩。
她望着这个总被村民说“憨直”的铁匠,突然想起上个月他悄悄把打坏的镰刀头磨成小锄头,塞给村里没工具的老人。
原来最粗的手,也能捧出最实诚的心。门外突然传来细碎的马蹄声。
苏蘅转头的瞬间,就见青布门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道玄色身影。
来者腰间悬着镇北王府的鎏金虎符,眉目与萧砚有三分相似,正是消失半月的密探萧影。
他手里攥着卷了一半的羊皮卷轴,发梢还沾着露水,像是连夜赶路来的。
“世子让我来。”萧影大步跨进药铺,将一枚刻着“镇北”二字的金色令牌拍在苏蘅床头,
“他说你若遇到坎儿,这令牌能调三百暗卫。”他顿了顿,展开卷轴推到她面前,“更要紧的是这个——关于草木傀儡的旧档。”
苏蘅的指尖刚碰到卷轴,就被上面的暗红曼陀罗纹烫了一下。
她快速扫过字迹,瞳孔骤然紧缩。
“灵火炼金术...二十年前被禁的邪术,用活人魂魄做引,种进草木里制成傀儡...”她声音发颤,“难怪那些柳傀的眼睛泛绿,原是...原是锁了生魂在里头。”
萧影的指节叩了叩卷轴末尾:“记载说,要破这术,需得用施术者的血引动灵火。”他抬眼时目光如刃,“但更巧的是——”
苏蘅突然想起什么,掀开枕头摸出个雕花檀木盒。
那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泛黄的笔记。
她翻到最后一页,手突然抖起来——在母亲潦草的字迹里,赫然写着:“若遇草木生魂,可取施术者心血,混以百日红的汁液,灵火炼之则破。”
“我娘...她当年也在研究这个。”苏蘅的指甲掐进掌心,“难怪族里说她是妖女,原来...原来他们怕她揭穿这些邪术。”
药铺里的烛火突然晃了晃。
萧影将卷轴重新卷起,声音放得很轻:“要验证笔记上的法子,得找个施术者的血。”他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村外那片废弃墓地,我昨夜探过。那里的老松树上,也缠着同样的曼陀罗符咒。”
苏蘅摸向床头的火焰剑。
她的灵火在掌心重新亮起,比往日更亮了些,像朵不会熄灭的蓝莲花。
“今晚子时。”她盯着跳动的火苗,“我们去墓地。”
子时三刻,苏蘅将火焰剑别在腰间,灵火在掌心跃动如星子。她望了眼药铺外的月亮,清辉落在萧影玄色衣袍上,像落了层霜。
“松针在抖。”她低声道,指尖轻轻碰了碰院角的野菊——花草的絮语早钻进她耳朵,“墓地那边的老松树在喊疼,有东西缠着根。”
萧影反手抽出腰间短刃,刀身映着灵火泛着冷光:“我在前,你压后。若有变故,先护好自己。”他说罢当先迈出药铺,靴底碾过地上未扫净的符咒灰烬,簌簌作响。
村外的山路被夜雾浸得湿滑,苏蘅踩着萧影的脚印往上走,耳中全是野草的私语。
“东边!”她突然拽住萧影的衣袖,与此同时三截黑影从松树林里窜出——是被削去枝桠的柳桩,表面缠着暗红符咒,空洞的树芯里泛着幽绿的光,正是白天袭击村民的柳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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