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青竹村浸在霜色里,苏蘅跪坐在水源古柳盘结的根系间,指尖缠着一缕半透明的藤丝。
那藤丝比蛛丝还细,却泛着翡翠般的幽光,内里隐约流转着符纸残影的碎片——是她昨夜在村东头破庙墙缝里发现的,被虫蛀得残缺不全的“玄冰诀”残页,还有用野菊汁画在桦树皮上的路线图,标着“灵植冢”三个字。
“你真要送出去?”老柳树的枝桠垂下来,轻轻扫过她发顶,叶尖沾着的露水落进她后颈,带着老树特有的沉郁沧桑,“那藤丝经不得风雨,若中途被截......”
“截不走的。”苏蘅将藤丝按在掌心,藤蔓立刻顺着她的血脉往上爬,在腕间绕成个细圈,“这是用我新催发的’记忆藤‘编的,每根丝里都种着我的灵识。除非有人能捏碎我的感知,否则......“她顿了顿,抬眼望向北方,山影在月光下像蛰伏的兽,”萧世子能看懂这些。
老柳树沉默片刻,树根突然在土里翻涌,地下的潮气裹着陈年腐叶的气息涌上来——这是它默许的信号。
苏蘅深吸一口气,闭眼将意识沉入藤网。
此刻的藤网早已不是覆盖十里的防御线,而是一条由无数藤蔓首尾相接连成的“丝绳”。
她能清晰感知到每根藤须的状态:东边山涧的野葡萄藤正用卷须托着丝绳,南边的竹林用叶片为它挡夜风,连石缝里的苔藓都撑开伞状的叶瓣,让丝绳从湿润的褶皱里穿过。
藤丝越往北,她的太阳穴越疼,像有根细针在扎,但她咬着牙继续推——那是萧砚的方向,是能解开二十年前灵植师屠灭案的方向。
镇北王府的书房里,萧砚放下手中的《灵植秘典》,指节抵着额角揉了揉。
烛火在青玉烛台里跳了跳,将他眼底的青影拉得更长。
案头堆着的旧卷足有半人高,每本都盖着“镇北王府·秘”的朱印,可翻到第三十七本时,他终于意识到——这些被他父王视为禁忌的典籍里,关于“万芳主”的记载,竟和他母妃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牌上的纹路,没有半分重叠。
“吱呀——”窗外传来极轻的响动。萧砚的手瞬间按上腰间的横刀,刀鞘在檀木案上磕出一声脆响。
可等他掀开窗棂,却只看见一根细得几乎透明的藤须,正顺着窗棱缓缓往里钻,尖端还卷着片指甲盖大的藤叶,叶面上凝着层薄霜,像谁仔细包了糖霜的蜜饯。
他松开刀柄,屈指将藤叶挑进掌心。
藤叶触到皮肤的刹那,他突然一震——那凉意不像普通草木,倒像有人隔着千年时光,轻轻碰了碰他的脉搏。
“这是......”他低喃着展开藤叶,里面裹着的藤丝立刻“活”了过来,在他掌心蜿蜒成一幅动态的画面:先是破庙墙缝里的符纸残页,边角还沾着暗红的锈迹;接着是歪歪扭扭的路线图,终点标着“灵植冢”三个草字;最后画面突然模糊,出现一双眼睛——不是他熟悉的任何颜色,是春深时百花开遍的颜色,带着点倔强的热。
萧砚的瞳孔骤缩。他认得出这双眼睛,是那日在青竹村村口,那个被族人推出来挡灾的孤女。
当时她缩在破篱笆后,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剑,明明在发抖,却硬撑着说“我能治县主的病”。
藤丝突然轻轻一颤,画面消失了。萧砚这才发现自己掌心沁出薄汗,将藤叶都洇湿了半片。 他抬头望向窗外,月光正漫过院中的老梅树,枝桠在地上投下蛛网般的影子——和他母妃房里那幅《寒梅图》里的枝桠,竟分毫不差。
案头的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萧砚突然抓起案上的玄色大氅,披在肩上时带翻了半摞旧卷。
他盯着掌心已经枯萎的藤叶,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灵植冢......母妃的玉牌......”
窗外的藤须不知何时退走了,只在窗棂上留下道极浅的绿痕,像谁用新磨的翠玉笔,轻轻画了道逗号。
而千里外的青竹村,苏蘅猛地睁开眼,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滴进衣领。
她望着掌心逐渐淡去的藤丝印记,听见老柳树在头顶叹息:“他收到了。”
“但不止是收到。”她摸了摸发烫的耳垂——那是藤网反馈回来的灼热感,像有人隔着千山万水,用力攥了攥她的手腕,“他在查,和我一样。”
夜风卷着藤网的轻响掠过耳际,苏蘅望着北方的山影笑了笑。
这一笑还没完全展开,藤网突然又轻轻一颤,这次的震颤里带着种她从未感知过的力量,像地火在冰层下奔涌,带着铁锈味的腥甜。
她的笑意凝在脸上。老柳树的枝叶“哗啦”作响:“那是......”
“镇北王府的方向。”苏蘅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草屑,目光穿过夜色落在村口的藤刺上,“萧世子的藤网,在回应我。”
镇北王府的烛火在萧砚指节间摇晃,他盯着掌心逐渐浮现的画面,喉结重重滚动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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