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三刻,苏蘅站在御苑典籍房门口时,晨露还沾着青石板。
她捏着帕子掩了掩唇,对守在门口的老管事露出三分清浅笑意:“昨日见御苑那株并蒂碧桃开得蹊跷,想查查《灵植志》里的旧档,看是否有前辈记载过类似情形。”
老管事捻着花白胡须,目光在她腰间的藤纹锦囊上顿了顿——那是前日苏蘅用藤蔓救下坠井的小宫女时,掌事嬷嬷亲自给她系的“灵植师凭证”。
“苏姑娘是灵植师,这典籍房本就该为您开。”他哈着腰推开朱漆门,霉味混着纸页陈香涌出来,“不过近十年的名录在东墙第三格,再早的要搬梯子取。”
苏蘅道了谢,袖中指尖轻轻碰了碰锦囊里的归墟之钥——这是她昨晚用灵血温养过的,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烫。
她绕过积灰的书案,直奔东墙,指尖划过泛黄的绢册,目光扫过每卷封面的“明昭三十七年”“三十八年”字样。
当翻到“明昭四十年春”那本时,她的呼吸忽然一滞。
前晚在紫玉兰记忆里见过的黑褐色根瘤,此刻正出现在绢册第三页的批注里:“二月十五,西苑素心兰突发枯斑,叶尖焦黑如焚。”她快速往后翻,“三月初七,南坡野蔷薇茎脉暴起如蚓,三日而亡。”“四月廿二,东厢雪柳花苞凝结黑霜,未开先腐。”
七页纸,七株异变灵植,栽种时间、位置各不相同,却都被她用炭笔在页眉标了个圈——每个事件发生的三日前,典籍扉页的“当值宫女调岗记录”里,都有“墨香”二字。
“明昭四十年二月十二,原侍皇贵妃殿中宫女墨香调入御苑。”
“三月初四,墨香由外苑调至内苑当值。”
“四月十九,墨香暂代因病告假的花房掌事。”
苏蘅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日在御苑遇见墨香时,那宫女捧着青瓷盆,指尖沾着泥点,笑起来眼尾微弯:“苏姑娘可是要给那株枯梅诊脉?我前日见它叶子发蔫,特意换了松针土。”
可此刻再看调岗记录旁的备注,“墨香”二字的墨迹比其他名字深了三分——分明是后来补写的。
她翻到墨香的履历册,纸页边缘泛着暗黄,最上方写着“原属尚宫局二等宫女,明昭三十七年因照料皇贵妃新栽的素心兰得赏”。
可再往下,三十八年至四十年间的记录竟全是空白。
“三年无考评?”苏蘅低声自语,指节叩了叩案几,“除非...她根本没在尚宫局当差。”
窗外传来雀鸣,惊得她猛地抬头。
典籍房的窗棂半开着,风卷着几片碎叶扑进来,正落在“墨香”二字上。
苏蘅突然想起昨日午后,她在御苑后苑看见的场景——墨香蹲在一株老梅树下,背对着她,手里攥着个巴掌大的陶瓶,瓶口有深褐色液体滴落。
“得看看今晚。”她合上绢册,指腹蹭过封皮上的灰尘,“后苑那株白梅,是去年新栽的,该在开花前施最后一次肥...若墨香今夜动手,定是去那里。”
暮色漫进御苑时,苏蘅蹲在白梅树后的假山石后。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石缝里的野藤,灵识顺着藤蔓蔓延开去——这是她今早特意从后山引来的野蔷薇,此刻正顺着白梅的枝桠爬成一张细密的网,只等猎物触网便收紧。
“簌簌——”脚步声比她预想的还早。
苏蘅屏住呼吸,透过石缝望去:月白宫裙的身影提着盏琉璃灯,灯芯被压得极低,只照出半张苍白的脸——正是墨香。
她左袖鼓囊囊的,像是藏着什么硬物,右手却攥着个青瓷小瓶,瓶口塞着的棉絮已被洇湿,渗出一缕腥甜。
“啪。”墨香在白梅根部蹲下,指尖抠开新翻的土,青瓷瓶的瓶口对准了裸露的根系。
苏蘅的灵识触到那液体的瞬间,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和紫玉兰根系里的黑液,是同一种气味!
“起!”她低喝一声,石缝里的野蔷薇突然暴长。藤蔓如活物般窜出,绕住墨香的手腕、脚踝,将她整个人吊离地面。
墨香手中的青瓷瓶“当啷”落地,液体溅在梅树上,立刻腾起一阵青烟。
“你...你是灵植师!”墨香的脸瞬间扭曲,先前的温婉荡然无存。
她另一只手猛地甩向袖口,数道银光破空而来——竟是淬了毒的细针!
苏蘅旋身避开,野蔷薇的藤蔓却被毒针灼得滋滋作响。
墨香趁机挣断一截藤蔓,脚尖点着梅枝跃上屋檐,月光照亮她腰间晃动的银铃,“苏姑娘,你不该查得太近——”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融入夜色。
苏蘅望着空荡的屋檐,又低头看被毒蚀出焦痕的藤蔓,指尖轻轻按在跳动的太阳穴上。
归墟之钥在锦囊里发烫,像在提醒她:赤焰夫人的棋子,才刚刚露出第一枚尖牙。苏蘅仰头望着墨香消失的屋檐,指节因攥紧藤蔓而泛白。
夜风卷着梅枝的碎影扫过她眉梢,方才被毒针灼出焦痕的藤蔓正从她掌心缓缓收缩,残叶上还凝着黑褐色的汁液,散发出腐肉般的腥气——和紫玉兰根瘤里的毒素,连气味都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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